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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汝愚手指着那处,眼睛却望着尉潦,说道:“从那里冲下去,可以稍稍借势;但是从那里下去,不到二百步就是平民屋舍,你就不怕有人暗中挑动平民生事。”

尉潦说道:“村里头人住在上头,上面的寨墙都是石砖混砌,寨墙上有箭垛子,深宅的院墙也厚,骑兵强攻难免有伤亡,我想将寨子里平民都赶出来,然后一把火烧他奶奶的……”

徐汝愚双眉一挑,说道:“青凤骑负责游侦,出现敌情,才可以协同步营作战,何时让你来攻寨子?”

邵海棠双眉紧锁,下了马,走过来,说道:“世家修寨筑堡,如星子散落于越郡大地,势弱抗征抗税,势强侵略乡野,确实让人头疼。”

江宁在兰陵附近集结了十数万的人马,粮草若从江宁运来,所耗甚巨。徐汝愚虽然施政宽仁,却深知从敌境征集甚至掠夺粮草是军队持续作战能力的保证。

徐汝愚所忧却非眼下征粮之事,而是日后如何治理这片鱼米之乡。

徐汝愚微微叹道:“世家宗族制在中州大地上延续了数百年。曾有‘在朝为名门,在野为乡豪’之说,却是在朝的名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世家。北胡崛起,汉廷屡受打击,内廷势弱,在朝的名门衰退,在野的乡豪势力却急剧膨胀起来,逐渐成为割据地方的群雄。”手指着村寨上头的深宅,说道,“乡豪以武据守堡寨,以宗法约乡人。推及城邑,所行还是这一套,在险隘或交衢筑城,官长兵弁驻守其中,约束乡野;推及新、旧两朝之中州大地,骨子里又有什么不同?”语气带着些恚怒。

邵海棠微微一怔,听徐汝愚的话,不单对乡豪筑寨之事不满,更多的却是对行政结构里的宗法本质不满。

樊彻站得稍远,但是徐汝愚说这番话也没刻意压低声,以樊彻的修为自然听得只言不漏,心里暗暗叫奇:徐行著《置县策》意在扭转世家权倾地方的权力格局,择险隘处置县筑城,官长兵弁驻守其中,可以加强对地方的统治。听徐汝愚的话,却不满足于此。

倒是方肃听得徐汝愚的话,垂首沉思,若有所得,却一时还想不通透。

徐汝愚收敛起微恚,缓缓说道:“江津、雍扬、汴州都曾是主客户人口达到数十万的大城,旧朝时的泉州,人口曾有一度超过百万。我有时在想,这些大城,与那些占据要害之地而修筑的郡府大城,到底有什么区别。”

樊彻忖道:江宁行《置县策》,择泉州、永嘉、青枫、溧水、凤陵、江宁等地治为大城,正是沿着茶马商道这条路线,正要张口说来,细细一想,却发现问题却非表面上看来的那般简单,继续深思,愈见其中复杂。

自古以来,统御之术、控制之要,限制民众也。

雍扬之所以成为大城,万民出入流动也。

多一分流动,则少一分控制,此乃历代帝朝限商、禁商的根源之一。

樊彻暗道:若能改变统御之术的根本,或能更改一二。但是这样的话题过于敏感,不是自己能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