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翻身下马,也不理会坐骑,疾步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幸能及时赶来相迎,汝愚见过应先生,见过景澄、嫂夫人。”隔着七八步距离,折身揖礼。
徐汝愚乃东南之主,甫一见面,就施此大礼,即便是心志淡泊的应明俞也大受感动;许景澄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应纨儿暗道:大哥心里的恩仇早泯,只是挂碍脸面与心里的执念,不能与故人相见,徐汝愚如此待他,再出言挽留,只怕大哥不能拒绝。想到这里,却拿眼角余光,细细打量起徐汝愚来,却觉他清俊儒雅,有着让人折服的气度,遇之如沐春风,而无侵凌之感。想到大哥数次挫折于他手中,气度却渐近于他。心想:大哥也算得上一时之雄,却在潜移默化中受他影响,可见他的不凡。
徐汝愚说道:“梅立亭信里提及,应先生与景澄在龙游约束流民,予我军便利,汝愚在此谢过了。”
应明俞只说这里当为之事,当不得此誉,邵海棠问及龙游流民之事,应明俞一一回答,却不急着挑明来意,众人连肩往中营走去。邵海棠当前正亲自为应明俞、许景澄掀起帘幕,却听见数骑奔踢如雷,由远驰近,至此中营辕门也不减速,来人口里高呼:“芜州六百里加急。”
邵海棠蓦然一惊,手举过肩头,停来那里,拧头向外看去。
赵景云急忙下了黄土夯实的台阶,从信使手中接过历阳芜州传来的急件,拆开匆匆阅过,脸色已是大坏。
徐汝愚从赵景云手里接过密函,脸色肃穆起来,将信函递给邵海棠,说道:“子阳先生暂领应先生与景澄他们去偏帐歇息。”向应明俞、许景澄等抱抱手,说道:“怠慢了。”说罢,举步先进入帅帐。
应明俞、许景澄、应纨儿、应荇随子阳秋、蔡景略进入偏帐暂歇。应纨儿暗道:加急密函从芜州传来,果如大哥所料,江宁西线出了变故。只是看徐汝愚乍见得此信,脸色微变,可知西线的变故出他江宁众人的意料之外。只是子阳秋、蔡景略在场,不便谈论,只是与父亲、景澄面面相觑。
加急密函能令徐汝愚、邵海棠、赵景云等人一时间失了方寸,可知变故之巨,子阳秋在偏帐也坐立不安,与应明俞、许景澄干巴巴的说了一会话,借故走了出去,打听消息。过了一会儿才过来,脸上忧色愈甚,见应明俞、许景澄等人一脸征询又不便启齿的样子,叹了一声,说道:“消息瞒不过多时,我说给应先生听也无妨?”
“南平出兵了?”
应明俞或是许景澄一口猜出,子阳秋倒不觉诧异,未料这秀丽的小妇人一口道出这场变故,让子阳秋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子阳秋点了点头,说道:“元矗亲临豫章,发兵十万,分三路侵荆北。其时,霍氏四万大军正渡江北上,欲还荆襄,南平一路水营人上游来,击渡江船阵,溃之,又登陆侵彭泽,江宁先行进驻彭泽两千精锐被歼,逃脱者无几:南平一路兵出饶城,江宁先行进驻饶城四千精锐被迫弃城而走;南平一路兵沿荆南山地边缘,潜至荆山西麓,封死荆山与东平、弋阳、婺源等城相通的山口陉道。宿卫校尉班照邻正领兵过弋阳隘道,遇伏,六千精锐,只余半数退回,班将军身受重创,生死不知。我先行进驻东平、弋阳、婺源等地的兵马,加上从饶城撤出的兵马,共一万四千余精锐被困荆山以西、彭蠡湖以东的狭窄地域。”子阳秋微微一叹,说道,“如果这一万四千精锐与肖乌野、李公麟两位将军不能救回的话,那宿卫军编制就不复存在了。”
荆山以西、彭蠡湖以东的地域相当狭窄,给历阳与荆北交界处的荆山、荆南山地、彭蠡湖围在当中,临近彭蠡湖,有小片的平原,彭泽临江。
若想从江宁进入这片地域,一是溯江水而上,从彭泽登陆,或者进入彭缘湖,一是从荆山隘口西进。
然而彭蠡湖口的两座重城彭泽与江州都在南平手中,若从水路救出被困兵马,即使能成,所受伤亡也是十分惨重。然而与南平争夺荆山隘道,所付出的代价未必会小。
徐汝愚崛起清江,所组建的第一支精锐之师便是宿卫军,宿卫军若是覆于荆北,对江宁的打击自不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