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风情街的穹顶刚镀上晨光,汉娜的指尖已划过第三家橱窗的套娃。
“这个像你!”她举起胖墩墩的农夫娃娃,红鼻头正对着卢勇冒汗的额头,“连皱眉纹路都复刻了。”
卢勇咬着格瓦斯吸管含胡抗议,玻璃瓶身折射出街角圣尼古拉教堂的洋葱顶。穿燕尾服的街头艺人突然拉响巴扬手风琴,琴声惊飞一群白鸽,汉娜的草帽顺势被气流卷上铁艺阳台。
“帽子小姐需要骑士吗?”二楼花店探出银发奶奶,俄语腔调里混着海蛎子味。她扬手抛出条薰衣草捆扎的丝带,卢勇凌空接住的刹那,汉娜的镜头恰好定格:晨光中浮动的紫蓝色花束,青年绷直的指尖与坠落的草帽构成完美对角线。
面包房溢出的焦香勾住行人衣角,汉娜踮脚张望黄铜色旋转烤炉:“比脸盆还大的列巴!”她戳了戳卢勇手背,“赌半块面包,这家的格瓦斯是现酿的。”
柜台后戴头巾的老板娘忽然推来木托盘,生硬中文混着俄语单词:“年轻人,选首诗换早餐。”泛油渍的俄文诗集摊开在玻璃柜上,汉娜的指尖悬在《致凯恩》与《海鸥》之间犹豫。
卢勇突然按住她手腕,俄语单词滚落得意外流畅:“Япомнючудноемгновенье.”
老板娘眼尾皱纹漾开涟漪,转身切下还烫手的列巴:“这是1956年的老炉子,听懂真心的诗人才给切半。”
套娃工坊的松香裹着他们进店,汉娜正对满墙彩绘眼花缭乱,卢勇已蹲在角落研究机关架——最小那只套娃仅指甲盖大,底座却嵌着黄铜密码锁。
“找到正确的那组就能带走哦。”学徒举着未上色的素胚眨眼睛。汉娜抓起描金笔就要写生日数字,笔尖忽被卢勇的掌心包裹:“试试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旋转到第三层时,套娃突然自动弹开,迷你留声机开始哼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学徒狡黠地指指天花板监控:“店主奶奶说,今早接住丝带的客人会触发彩蛋。”
骤雨突至时,他们闪进某栋琥珀色外墙的拱门。雨帘模糊了画廊的界限,汉娜的湿发贴在毕加索抽象画上浑然天成。卢勇正要摸纸巾,背后传来油彩刮刀的沙沙声。
穿帆布围裙的画家忽然递来调色板:“要不要试试?”汉娜的笔刷还蘸着钴蓝色,卢勇的食指已抹上钛白。雨滴敲打天窗的节奏中,两双手在画布留下蜿蜒的色块,最终在角落晕染出奇异的和谐——像海雾中的船,又像相触即离的指尖。
画家剪下那角画布塞进漂流瓶:“投进街尾的时光邮筒吧,二十年后会寄回给你们。”他们跑进雨里时,琉璃瓦上的积水正把整条街倒映成流淌的油彩。
六点整的钟声震落梧桐叶,汉娜在铸铁长椅上展开湿漉漉的旅游地图:“还有二十分钟夕阳就落到钟楼尖顶了。”她舔了口融化中的樱桃冰淇淋,嫣红汁液溢过虎口。
卢勇突然抽走地图,俄文报纸“哗啦”展开:“本地人说,这时候该去听穹顶回声。”螺旋楼梯的铜把手还残留阳光余温,他们挤进塔楼狭窄的瞭望窗,恰见落日卡进教堂金十字的缝隙。
“许愿时间到。”汉娜合掌时睫毛沾着金粉,卢勇却凝视她鼻尖的冰淇淋渍:“这种童话时刻,不是应该”钟声再次轰鸣,惊起群鸽掠过他们发梢,未尽的言语融化在暮色里。
当晚的月光把青铜邮筒照成银白色,汉娜却攥着漂流瓶迟迟不松手。“万一二十年后我们”她的嘟囔被卢勇的举动截断——他掏出列巴店的诗集残页,钢笔尖在背面飞快游走。
“那就再加个即时生效的。”封口蜡滴落的瞬间,大连港的夜航船拉响汽笛。琥珀色信笺上,钢笔字洇开温柔的褶皱:
“今日预言:
二十年后某位老太太,
仍会拽着老头去面包房读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