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时的情景,林尽染与韦府确无恩情不说,反而是有诸多怨愤。故论起包庇,若是在当下尚且能站稳脚跟,若非后来了解始末原委,彼时他唯恐想亲手杀了韦晟以泄愤。
在场诸人只当是警醒自身,纷纷应承。
林尽染眯了眯眼,回忆起当日王翮所言,心中暗忖,‘递呈诉状、指控明园旧案的女子难道就是那第八具女尸?若依常理,昔日强犯之人中仅剩韦晟。此人纵然是怨恨滔天,也该消了大半,何故要拼个鱼死网破?以她的力量,想要扳倒韦府,无异于痴人说梦。’
沈灏默默从案几上拿起一沓纸,揭开面上那一张后递予林尽染。
他这才看清,下面竟还有一份诉状。
“昔日旧案发生在明园,事隔近三载,再想取证,恐怕不易,况且涉案的林明德与王翮,一死一失踪。此案既已了结,杜府尹、林御史又是经办官员,故而这纸诉状不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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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未等沈灏将话说完,许昇赶忙出声打断,“沈御史,此案既有疑点,如何能轻易搁置,唯恐外人称我御史台偏袒。林御史是经办官员,不宜再审此案。下官既与此案毫无牵连,又主管要案审理,故此自荐,主理再审······”
“恕下官唐突。”林尽染笑脸盈盈地在他二人之间来回打量,语气温和地问,“昔日,下官的确协理杜府尹经办明园旧案,不过彼时,下官并无官身。沈御史和许御史今日若是商议再审明园旧案,我本该回避,而今下官既已知情,倒真教我左右为难了。只不过旧案牵涉重大,是由陛下亲自过眼,沈御史和许御史若要推翻、再审,望请再三斟酌。”
许昇登时一怔,回味出此言中暗藏的威胁意味。
怪只怪林尽染的晋升之路太过顺遂,还未至而立之年,已然是朝廷要员,却忽视他在建康四年初时还未有官身。昔日太师举荐他为科考郎中,而后虽有贬黜,可自江南回京后一路擢升至治书侍御史。加之这段时期,他和韦府之间关系亲近,竟让人一时想不起他曾举报前任御史大夫韦俨贪墨,以致畏罪自尽。
故此,昔日并不存在什么包庇偏私,反倒是因皇帝陛下亲自过目明园案,倘若要求再审,就得上达天听。
沈灏明白,这是林尽染在指摘他话语中的错漏,毕竟这句‘经办官员’容易惹人猜想,同样也是暗示他们回忆往事,彼时毫无纠葛的两家,怎会出现偏私之举。
不过他本就没有再审的念头,是许昇过于心急,三番两次地出言打断,看似秉公执言,却屡屡忽视案件中的关键。
沈灏面有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缓缓道,“明园案既已了结,又是陛下亲自过目,若无确凿证据,不必再审。”
话及此处,他稍顿了顿语音,又将另一份诉状递予林尽染,又言道,“本御史已向京都府衙调阅明园案相关卷宗,林御史既协办此案,对个中细节想必最是清楚。这还有一份诉状,报案人声称当日林尚书雇凶杀人,有钤印林尚书私章的契书作证,明园案中王翮失踪,至今寻觅未果,这两件事会否有关联?”
这话语已然隐晦,林尚书之子林明德恐有强犯、杀人之嫌,如今虽已身死,但昔日涉案人中,仅王翮与林靖澄毫无纠葛,会否因掩盖子、侄害人的事实,故此买凶。
毕竟陛下或可照拂尚书令和韦太师,在此案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亲历此案者唯有杜子腾与林尽染,目下也只得旁敲侧听,试探案件的关联。说到底,这两位都不好得罪,沈灏自然不愿成为许昇手里的工具,贸贸然开罪他们。
林尽染大略默读完手中的诉状,正色道,“条理清晰,几是详尽酒窖中的见闻,包括如何施暴、绑石沉尸、作案工具,以及内院中的陈设,描述得十分清楚,完全有理由让人相信,她曾进过明园,又是百般心思逃出来的。”
话中仍保留了几分质疑,毕竟一个女子在如此紧迫的情状下,时隔两三年竟还能记清这些细节,委实不易。可如此详尽的描述又令人不得不信,明园终归是林府的私产,而今又有府兵把守,寻常人根本进不得内院。
“这第二份诉状······”林尽染双目骤然一缩,当即止住话音,稍加思忖该如何陈述这段事实。
当日私审那蟊贼,从他口中探知买凶者实为林靖澄,大抵已猜出他的目的。如今却兀地冒出报案人,契书上虽未言明是为何故,可报酬若以百两银与百两金类比,自然是要命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