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说这人有装疯卖傻之嫌,她现在信了。
难怪非要跟来,原来竟已猜出他们此行的目的。
方怡活得比当世任何一个筑道境都久,玄武更是上古存续至今的圣兽,化身拥有本尊的全部记忆和见识,常年跟在他身边,活脱脱一部会行走的活史籍。
说好的三五知己荒野夜话,到后来发展成方怡主讲,小圆儿则像个勤勉上进的好学生,不时提问。
她对前世的记忆混沌,残魂修补粘合起来的意识,让她更像是宿进了一具旧壳子,从前的身份生搬硬造,强加在她身上似的。
正因如此,眼前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显得陌生,若她只是个活了十年的小妖禽,大可把过往的八百年当作历史,而不是如现在这样,急需补全这段缺失的时光。
这两人相谈甚欢,枭只默默旁听,一言不发。
他对方怡的不喜,起初纯粹只因这人姓方,然而眼下看着面前举止亲昵的两人,向来无波的心境,不知为何没来由生出烦躁。
谷厗</span>明明这人口才不错,圣山这数百年的人事变迁,被他如话本一样讲得精彩纷呈,这些于枭而言,正是无从自典籍书册中探寻的现实。
“东七宿占尽天灵地杰,得天独厚,柳传志的箕水塔虽排最末,论财力雄厚,比井木塔这南七宿之首也不遑多让。柳塔主兵解将至,想把塔主之位传给他儿子,这在圣山千年来从未有过,司礼长老大为不满,斥他贼子野心……”
方怡这边厢议论别家的是非长短,回过头来,见小圆儿头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一样,连忙捅她一下,“诶,你怎么睡着了,我还没说完呢,那个……”
回头见一袭玉色长衫,在月光下如出尘谪仙,风姿卓绝。
枭行至近前,弯身一只手就将小圆儿捧起,灵身睡着时会自动缩小,渐渐在他手心团成一尺来长的淡淡灵氲。
方怡坐在原地,能感受到对方居高临下投来的冷凝目光,他分明知道讨人嫌的原由何在,却无所谓地嘻嘻一笑。
枭垂眸俯视,“东临富庶如斯,灵宗位居首塔,怎会这许多年来,仍让宗子只是个筑道初期?”
方怡眨了眨眼,答非所问,“你上次在息冈山下见到天禄阵了,对如今的璇玑宗作何感想?”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私心而已,不足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