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文被抬进医疗区时,防毒面具里积的血已经淹到鼻孔。
他透过目镜裂痕看到旋转的穹顶灯光,像家乡丰收节悬挂的彩色纸灯笼。
政委的机械义手抓住担架边缘,齿轮摩擦声让他想起艾琳烘焙时搅拌面粉的响动。
"优先处理这个。"
政委扯开卡尔文的防护甲,金属撕裂声在耳鸣中变得绵软悠长。
有人剪开他被血浆板结的制服,冰冷的器械贴上胸口时,卡尔文闻到矢车菊的淡香,他以为这是幻觉开始的征兆。
手术灯的光晕里浮现出艾琳的脸。她没穿医疗兵的防护服,而是婚礼那天的亚麻长裙,发辫间缠绕的紫丝带垂在卡尔文胸口。
他能感觉到妻子温软的手指在清理伤口,镊子取出弹片的动作像在采摘浆果。
"谷仓顶的星星...画好了吗?"卡尔文呢喃着去抓虚幻的裙角。
他的声音被呼吸面罩滤成模糊的嗡鸣,但艾琳似乎听懂了——她低头时发丝扫过卡尔文脸颊,那种若有若无的痒感真实得可怕。
剧痛突然刺穿右肺。现实中的手术刀正在切开肋骨,而幻觉里的艾琳捧起他的脸:"再坚持一下,我偷了教堂的蜡烛..."她的眼泪滴在卡尔文唇上,味道却是防腐剂的苦涩。
"血压40/20!注射肾上腺素!"
真正的艾琳穿着沾满生物粘液的防护服,护目镜后的灰眼睛布满血丝。
三天前她混入第三波增援部队时,绝不会想到重逢是在手术台。
卡尔文的胸腔像被兽人撕开的罐头,碎裂的肋骨间能看到焦黑的热熔枪碎片。
"电击准备!300焦耳!"
现实与虚幻在除颤器的嗡鸣中重叠。卡尔文看到两个艾琳同时俯身,穿婚纱的幻影把戒指戴回他手指,穿防护服的真实妻子正用骨锯切开他的胸腔。两只手同样温暖,两种疼痛同样真实。
卡尔文猛的一震,随即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病床之上,几千个伤兵正拥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等候护士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