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此,梦独心惊地发现了人群中的大部分人共有的一个心理疾病,这心理疾病便是,在难辨真相真假共存的状况下,他们总是更愿意相信谎言,因为谎言有了太多虚构的成份,穿上了美丽的外衣,比枯燥的真相更好听,更好看,更曲折,更动人,更易于传播,所以谎言便长了腿长了翅膀,会跑,会飞,越传越远人所共知却越来越无人怀疑。他不由想起了让他身败名裂的婚约,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所持有的真相,人们更愿意相信由苟怀蕉和瞿冒圣等人联手制造的假象,何况那假象还有了由瞿冒圣等人来盖章定论的官方背景,于是,他成了陈世美。由己及人,梦独忽然想,其实这世上有多少男人头上被人恶意地戴上了陈世美的帽子,然后墙倒众人推地将他们推向万劫不复之境,可是这些男人却有苦说不出有口说不出,只能咽下苦果,一生背着沉重的十字架艰难地跋涉着,最后郁郁而终。
梦独忽然意识到,梦家湾的耻辱坟地里,被深埋地下的其实不是他一个人,而是很多很多的男人,很多很多有冤无处伸的男人。尚还活着的他在人们的眼里心里已经死了,多少脏水可以肆无忌惮地泼向他的坟地;而已经死了的晁家拴却在多少人的眼里心里还活着,奸夫**更是要别出心裁地编织谎言,以使得更好地苟活于世逃脱恢恢法网。
倘若不是为了叶晓南的疯妈妈,梦独是不会答应一起制造这则谎言、编织这些假象的。
梦独在叶晓晨的相陪下又来到了烟霞村,他为叶晓南的疯妈妈买了几大包食品,全是奶粉、饼干、罐头、蛋糕之类的吃物。他们仍是来到了叶晓晨家,得按着叶维川事先的安排行事哩,以免弄巧成拙真相暴露,那对于叶晓南的疯妈妈将会是又一次致命的打击。
在叶晓晨家坐了一会儿后,叶维川和妻子及叶晓晨、梦独便来到了离叶晓晨家不过几步开外的叶晓南家,有孕在身的司灵蕊则留在家里免得激动或者受到刺激。叶维川和妻子走在前头,叶晓晨和梦独走在后头。
认亲仪式十分简单。叶维川和妻子认为,越简单越好,越不会引起他人生出疑心病,万一有嚼舌根的人说出闲言碎语让叶晓南的疯妈妈听到并且当真,效果就适得其反了。他们觉得,把认亲仪式搞得简单对叶晓南的疯妈妈更有好处,就好像叶晓南没有丢失一样,就好像叶晓南出了一趟远门重新回到了家里,游子回家,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吗?
叶晓南的疯妈妈正坐在屋子当央的一把椅子上,扑进门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坐在阳光里,闭着眼睛,花白的头颅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嫂嫂——”叶维川和妻子都叫道。
叶晓南的疯妈妈睁开眼,但是目光却是发直的,梦独不知她是处于疯痴状态还是清醒状态。
叶维川和妻子将演练了多遍的话对叶晓南的疯妈妈说了一遍。
叶维川还说:“总算是弄清楚了,他不是像晓南,他就是你的叶晓南,是你丢失了十几年的叶晓南啊。你知道吗?他不嫌你,不嫌你哩,他认你来了,正儿八经地认你来了。”
叶晓南的疯妈妈看见梦独,眼睛里果真放出光来,跟在叶晓晨家一样,手握住了梦独的一只手,摩挲着,摩挲着,嘴里喃喃道:“晓南,晓南……”
叶维川和妻子催促梦独:“叫,快叫啊,别忘了,你就是晓南,就是叶晓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