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汗水湿透了全部衣裳,连睫毛都是湿漉漉得,外头天色暗了下来,耳旁的声音犹自喊得起劲,以王嬷嬷为首的婆子们宛如啦啦队,无非是“吸气”“忍着疼”“省着力气别喊”“使劲”“看见头了”“快好了”之类翻来覆去,就跟一部坏了的老录音机卡带了。
屋里点起灯来,星星点点如夜空,配上本已满眼的金星,倒也相映成趣。
酸痛积累到临界点,缇萦深觉自己快死了的时候,忽地外头一阵疯狂地呼喊,咦?不像是自己的啦啦队呀。
她鼓足力气将眼睁开一条缝去看,却见窗外竟然泛着红光,还有炊烟从门缝中飘进来,一众伺候的丫鬟瞬间慌了神,东奔西走要去逃命!
外面的人声更乱,到处都是呼喊声:“走水了!走——水——了!”
缇萦忽地清醒了,在诅咒遍大混蛋、小混蛋之后,她终于明白:“那群巫婆原来留着这手呢!能整死自己最好,整不死就用火来烧她,一切都是烟雾,人家根本预留了狠手!可恨自己防东防西,依旧不是人家的对手。
她只是个医生,不是什么宅斗专家,这些年谨小慎微,一心扑在医术上,与人为善,救死扶伤,如今真的就要死在这一场大火里了吗?唉,现在就看外面的小虎和毛竹能不能顶用了。
大约是太生气了,不知那里生出一股力气来,缇萦咬紧牙关,抵住一口气使劲,忽地褥垫间一阵湿热,近乎疯狂的痛感似乎找到一个出口,瞬间张牙舞爪地奔袭而来。
人世间所有的奇迹却在这一刻到来,激烈地宣告着新生命地到来。
外头震天的锣鼓声、走动声,还有嘈杂声,都掩盖不住稳婆几乎变了调的尖叫——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少爷,是个大胖小子!”
漫天红霞中,人为的恶意火灾纤长,这个折磨了她大半年的小浑蛋终于肯出来了。
缇萦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赶紧看看,十个手指头,十个脚趾头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