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挂剑亭。
那人四十左右的春秋,两撇八字胡,眼窝凹陷,手边掂出三四枚白子,他看了眼对座的年轻人,还在举棋不定,便知对方是个‘目止寸光’的臭棋篓子。
“简直糟蹋这副白象黑犀棋!”
他暗自吐槽,随手落下几处闲棋,以做遮掩,随后坦然步入对方苦心设下的陷阱。
“就下这里了!”
张玉眉头紧锁,沉思良久,落下一子。
那人立刻夸赞。
“善啊!堂主这记妙手,实在令属下叹为观止。
“王主办的棋艺,也是过得去的,就是不够细致。”
“连输三局,是属下精力不济了。”
张玉轻笑道:“一心难以多用,百鸟房事务繁杂,我倒想荐个俊才,给王主办当副手,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密连忙点头:“属下求之不得啊。”
张玉看向亭外,喊道:“小钗,你过来。”
杜小钗伤愈之后,便从任盈盈处归来,她穿了身黑蓝色色武士服,腰间系着三截链子枪,身姿挺拔,干劲利落。
白鸟房的事,既要有极高的眼界,还得从细处入手。
她追随曲洋多年,见多识广,兼生性多疑好猜,正好符合百鸟房任职条件。
“大人。”
“百鸟房干系匪浅,你去当个副主办,为王先生分分忧。”
“是!”
“刘容身边那个乙字十七号,这次立了功,你也带在身边,量才使用。”
杜小钗点头,又与百鸟房王主办见过礼后,退出亭外。
王密抚须笑道:“有小钗姑娘加入,百鸟房如虎添翼啊。”
“你还得多多指点她。”
“对小钗姑娘,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密清楚,杜小钗是新堂主心腹,自己这个前朝余孽,还能保留原职,不被寻机清洗,落得刘容、蔺统领那样的下场,已经足以彰显宽和了。
“那就好。”
“这次擒拿刘容,王主办费心了。”
“为堂主效力,属下本分也,再说,这些年里,刘容干的腌臜事,也实在过分,早该出手惩戒了,否则,平定城都快忘记,还有护法堂这块招牌。”
“你有这个认识,很好!刘容是抓了,可惜走脱童三。”
王密轻声道:“听说杨莲亭很看重他,派了几名高手,随身保护。”
张玉脸色阴沉下来,将黑子扔回棋罐里,起身走到亭子临水那边,湖中野鲤周边逡巡,等候饵料,经年累月下来,已成习惯,岂知亭间,棋犹似,局已新。
“黑木崖上有什么消息吗?”
张玉问得不经意,却牵扯到近日一桩大事。
三天前。
成德殿突然以检修滑轮索道为名,封闭上崖通道。
张玉、任盈盈、几位堂主都被隔绝在外,谁也不知道,杨莲亭要搞什么鬼。
王密起身走到张玉身后,低声道:“启禀堂主,百鸟房往成德宫送过几批暗谍,如今还剩两人,除了狄白鹰,就狄婴与属下知情,名字并未录入百鸟谱。”
张玉并不意外,狄白鹰都敢秘密调查东方教主,肯定会向黑木崖安插暗谍。
“五天前,他们同时传递一道消息。”
张玉问道:“说了什么?”
“上崖的八百人,消失了。怀疑已经遭遇不测,同时侍卫司的金甲侍卫,也少了三分之一,他们都是被东方教主后庭召见后,就人间蒸发的!”
杨莲亭曾向六大堂口,各征调两百人上黑木崖,充实成德殿侍卫,张玉、秦伟邦找借口拖延,而风雷、青龙、白虎、飞凤,这四家凑了人上去。
“杨莲亭到底在做甚么?”
张玉背着手,临湖而立,鼻翼微动,几尾鲤鱼不时窜出水面,总能闻见淡淡腥味,却不知从何处来的,他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封闭黑木崖、滥杀教众,这就是杨莲亭最后的疯狂?
“不应该啊,杨莲亭不应该这么蠢!”
“消息可靠吗?”
狄白鹰一死,那两人还会不会听命,尚未可知。
王密明白张玉的担忧,斟酌片刻,方道:“他们家眷,都由堂中择善地安置,于情于理,都不敢背叛黑木崖,属下以为,消息有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