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这样想的。”李之罔饮下碗中烈酒,埋下头去,“那明灭鱼你也吃了,看到我的未来,知道是多么凄惨。况且什么叫为王的宿命,我没有胸怀天下的责任和道义,根本不想沾染分毫。”
“所以我才说这是谬论。”姬月寒靠过来,盯着他的眼睛,“若一切都是注定的,那你方才想死也死不了,因为为王是你的宿命,这代表你必须活着。可方才我若走了,你不是被冻死便是被乱刀砍死,没有人会救你。”
“但是我活了下来,这难道不是在宿命的大手之中?或许没有你,我也能活下来。”
“你小子,还真是犟。”姬月寒扯扯李之罔的脸皮,没好气道,“相信宿命的人都是蠢蛋。若真是有用,那众人为何不全去拜神求仙,求其降下自己的宿命,这样什么都不做,只需躺着坐享其成便可。可天下穷苦人还是这么多,纷争没有少上一点,王朝还是走向衰败,为何?宿命只是不想奋进者的托词。”
李之罔抬起头来,问道,“那你觉得宿命是什么?”
“一种趋势。”姬月寒自己给自己盛满酒,“在我看来,命中注定这种玩意儿并不存在,但却有一个大的方向客观存在。以你来说,未来认为你是那什么无上王,可是为什么?因为初王被囚、征战王隐匿,王朝群龙无首,陷入混乱,而在纷争之后,终将迎来和平,那时就需要一位王为中枢之主。即便是鹿角大将也说你天赋异禀、生平难见,若你活到那时,很有概率成为实力最强之人,成为四方洲第三位王自然是板上钉钉。懂了吗?宿命只是客观存在的因素引导你往那个方向前进,并不是一定就会达成,若你放弃了,死了,自然不会应验宿命。”
李之罔若有所思,追问道,“若客观趋势存在,我继续努力,不就是在应验宿命?”
“那这就要引出我的第二个观点了,所看见的未来难道一定是未来?我说话的下一刻是未来,明天也是未来,从现在到以后的任一时间段都是未来,可这些未来却不一样。有些能预知,比如说我决定明天要睡到日上三竿,我的思维决定了我将经历的未来是怎样;有些却无法更替,譬如说明天我睡觉的屋子塌了,这是我无法预知的未来。两者结合来看,个人的思考、行为方式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未来,却无法违背客观规律的存在,因此,未来既有人的参与,也有物的影响,这二者缺一不可。”
“但是...”李之罔短暂沉默住,看着酒碗里的月牙儿道,“我看见的未来几乎所有人都死了,你觉得仅凭我的力量能改变这一点?”
“首先,没有无法改变的事物。你要想明白,人的意志是比山川、大陆乃至星河更为伟大的造物,因为人是一种能动的生灵,会主动去改造世界,这是冷酷的客观存在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所以四方洲才会有越来越多的生灵,而非一片死寂。再者,人的死亡是客观存在且无法避免的。我们能修行,能吸纳灵气,比普通百姓能多活十数倍乃至上百倍的寿命,但终究会死。因此,若是在未来你所认识的人甚至包括我都死了,这也很正常,因为我们本来就会死。所以,不要畏惧死亡,学会接受,正所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死亡终将到来,只要轰轰烈烈便可,何管短长?便说那司寇南,直接就会死于一片大火中,可那又如何呢,他会成为南洲的英雄,成为后世传颂的人物,他虽然死了,却还活着。我想说的其实很简单,未来不会好过,总会有人死去,但这并不代表人力不可改变之,只要奋勇直前,自然有曙光所见。”
李之罔显得有些激动,“那我成为王也是做下功绩?”
“这谁知道呢。”姬月寒摊摊手,“有可能你成为王的代价是踏着亲友的尸骨走上,有可能是亲友用生命推你上去,这两种可能性一体两面,具体并不在从什么角度看,而在于你怎么做。”
“有没有办法,让大家都不用死呢?”
“那就去成为神吧!”姬月寒哈哈一笑,主动把酒碗递过来,“神只是超脱凡人的伟岸存在,不死不生,等到那时,你说不定就有法子让大家都活下来。”
李之罔当然知道这是玩笑话,碰碗后笑道,“姬兄你脾性虽然怪,但确是我的贵人,没有你,我怕余生都无法再有进步,多亏有你。”
姬月寒饮下烈酒,叹道,“你小子修为虽然低,但未来的成就不可小觑,我许你个交易如何?”
“姬兄你说便是。”
“做...我的弟子吧。”
“...”
李之罔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一时语塞。
姬月寒见此,连忙摆手,“看你不愿,也就算了。还有,今日是我请的你,你可是欠我两顿酒了。”
李之罔摸摸脑袋,不应,竟抱住头潜到热泉下面。
“好小子,这点酒钱你也要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