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几件破旧衣服、一个缺了口的碗,还有一小包发黑的面包散落一地,面包一接触泥水,瞬间就被浸湿。
母亲绝望地“扑通”一声蹲下,双手慌乱地在泥水中摸索着去捡,士兵却毫不留情,一脚把面包踢开,两只手在衣物里胡乱翻搅着,待确认没有所谓的“违禁品”后,才撇了撇嘴,转身迈着大步走向下一个目标。
母亲瘫坐在泥水中,怀里紧紧抱着孩子的衣服,泪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无声地抽泣着 。
铁丝网外的排水沟里,漂浮着半截发黑的馒头,在雨水的不断冲刷下,逐渐露出里面掺杂的草屑。
馒头表面布满了霉斑,随着水流微微晃动,散发着一股酸腐的气息。
张涵经过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胃中瞬间泛起一阵强烈的吐意。
这散发着酸腐味的馒头,令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下午自己吃的那块糊状面包,此刻回忆起来,嘴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干涩的味道。
就在这时,强烈的探照灯光束直直地射来,硬生生地劈开了厚重的雨幕。
张涵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线,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训练塔,如今已被改造成了了望台。
塔身上原本刷着的“军民一心”的标语,在雨水日复一日的冲刷下,字迹早已斑驳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些笔画。
唯有最下方“违者格杀”四个大字,因为刷了防水漆,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透着一股冰冷的威慑力。
“预备役第三团!”张涵低声念着,看着岗哨上那面在风雨中猎猎作响的红旗。站岗的士兵身着褪色的07式迷彩服,防弹衣外的战术背心上,补丁摞着补丁,有的补丁颜色比原本的迷彩底色还要鲜艳。
最前方的碉堡内灯光昏黄,雨声敲打着外壁。
主射手单膝跪地,双手紧握重机枪上膛,“咔嗒”声利落干脆。
副射手紧张地压着弹链,手指微微发颤,一颗12.7毫米子弹不慎滑落,“当”的一声掉在积水里。
“注意点,随时保持射击状态!”上士眉头拧成川字,厉声喝道。
副射手身子一僵,忙低声应道:“是,长官!” 便赶紧继续手上动作 。
……
“今晚总能让我睡个好觉了吧?总不会这种雨天还要集合训练吧?”张涵揉了揉充满血丝的眼睛,随着老弱病残的队伍继续往通道深处走去,积水已经漫过了脚踝,冰冷刺骨。
他抬眼望去,看到沙袋围成的隔离区内,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数百顶迷彩帐篷,帐篷在风雨中显得摇摇欲坠。
靠近入口的一顶帐篷外,几个士兵正忙着拆解废弃的400米障碍器械。
生锈的云梯构件被他们随意地抛进泥水里,溅起一片片水花,在探照灯的照射下,能清楚地看到水花四溅的样子 。
“不…不是,这种冻雨天气住这种帐篷?那…那岂不是要冷死人?”难民中有人惊愕地说道,声音里带着颤抖,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这糟糕的住宿条件吓到了。
周围的难民们纷纷投去担忧的目光,小声议论起来。
“对呀,不是说给我们喝羊肉汤吗?怎么连住的地方都变成了这种帐篷?”
“喝个锤子羊肉汤,你个低能儿,还真信了,没给你吃枪子都算不错了。”
张涵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只是抬头向着旁边的两栋住宿大楼看去。
大楼的外墙上爬满了雨水,窗户里透出昏黄而微弱的灯光。
他心中已经了然,这个训练基地绝对容纳不下划分到此的难民。
这原本只是一个训练基地,设施和规模都十分有限,和真正能长期安置大量人员的军营相比,相差甚远。
这里没有足够的营房,没有完善的生活设施,要在短时间内安置如此庞大数量的难民,简直是天方夜谭 。
壁水市的预备役训练基地,此刻正被汹涌而来的安置难题逼至绝境。
工程兵们日夜不休,想尽了一切办法,只为了能多塞下一个人。
食堂里,不锈钢餐桌被改造成双层铺位,油腻的桌面还凝结着未干的汤渍,人走在中间,稍不留意就会碰到床边。
后备仓库也没能幸免,原本存放物资的空间被彻底打乱,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个狭小的床位见缝插针地摆放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闷热与局促混合的味道。
即便如此,经过反复清点和核算,基地满打满算也仅能容纳五万多人。
而划分到此的难民却足足有12万多人。
尽管部队已经征用了周围部分的居民楼作为临时宿舍,可住宿的缺口还是差了约一万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