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农事记录:“三屯麦苗半尺高,地力足,可期三成。”
有教务档案:“乌兰庙学三百童生已满,村塾排队报名。”
有兵事回报:“屯边军与农户共修水渠,兵民共治,村口儿郎执木桩为军士递锹。”
他翻着翻着,忽地停住,轻轻阖上案前的册子,望向窗外灯火点点。
今日下午,他走访了北区三个屯点。
有村民正铺屋瓦,有老人挑水浇地,有孩童学写毛笔字“明”字,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却写得极认真。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见他走过,拉着他衣角就喊:“大人!咱们家今天种下的西红柿,冒芽了!”
孙传庭蹲下来看了一眼,泥土里果真一小截绿芽。
他笑了,心里也像那棵芽,柔软又澎湃。
他想起出征前,朱由检在御前低声对他说:
“传庭,此行非为攻伐,乃为百年之基。”
他当时还未曾完全理解皇上的用意。
可如今,这一切——都活生生摆在眼前。
没有一个政令是空的。
没有一个百姓是虚的。
他们走了几千里路,不是为了逃荒,不是为了贬籍,而是为了过上好日子。
而他,作为这片土地的主持者,此刻忽然觉得肩上的重担……轻了。
不是政务变少,而是心里有光。
他起身,铺开案前纸笔。
在一页干净的白宣上,他缓缓写下——《草原记·开局岁序》
“癸未春,大明灭漠南诸部,收车臣之地,疆拓五十万里。”
“百姓迁徙三万户,以兵守、以法治、以学开蒙、以商活络。”
“余奉皇命,主政乌兰塔拉行省,自春至夏,目睹田畴成,学声起,人心安,军民和。”
“是夜灯火无数,孩童歌‘大明’,士卒帮民起屋,未见一人争斗。”
“草原非边荒,实为我朝新章。”
“天命所归,皇德日隆。”
笔落之时,他将笔尖轻按在纸角,墨汁尚未干,纸面却已微皱。
他没哭,但眼眶是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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