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大帝朱元璋百日祭之期,苍穹仿若被一层厚重铅云严严实实地笼罩,整个京城皆沉浸在一片死寂般的肃穆氛围里。皇城那高耸的红墙,于灰暗如墨的天色下,恰似一道沉默无言的历史巨障,每一块砖石都浸透了岁月的沧桑与此刻的悲戚,静静诉说着往昔的风云诡谲、帝王的兴衰沉浮。
朱允炆头戴镶嵌南海鲛珠的旒冠,颗颗鲛珠皆圆润莹透,散发着清冷的光泽,犹如沉睡深海千年的神秘精魄,在这黯淡无光的天色下,幽幽泛着冷冽幽芒。随着他的每一个细微举动,鲛珠串成的垂旒轻轻晃荡,发出清脆且带着丝丝哀伤的声响,宛如一曲为逝去帝王悄然奏响的无声挽歌,在这寂静的大典上空悠悠萦绕。
其身着的十二章冕服,绣工堪称鬼斧神工,日、月、星辰、山、龙等古老繁复的图案,每一针每一线皆凝聚着匠人们无数个日夜的心血。黯淡光线轻轻拂过,丝线闪烁的微光,恰似承载着整个大明江山沉甸甸的未来与厚重期望,毫无保留地压落在朱允炆那略显稚嫩却又坚毅非常的肩头。
他的步伐沉稳而徐缓,一步一步,坚定地拾级而上,迈向九阶太庙。每踏上一阶,古老的石板便发出沉闷悠长的回响,那声音仿若穿越时空而来的历史喟叹,又似先皇朱元璋在其耳畔的谆谆告诫,声声入耳,句句镂心刻骨 。
太庙之前,群臣咸俯伏于地,乌压压一片,静谧无声,仿若天地间一切喧嚣皆被封禁。唯有微风悠悠拂过衣袂,簌簌作响,给这仿若时间凝滞的肃穆画面,添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生气。
朱允炆目光坚毅,却又盈满哀伤,他久久凝视着太庙那庄严肃穆、气势恢宏的大门。那扇紧闭的门后,安放着朱元璋的灵位,亦承载着他对皇爷爷绵延不绝的思念与尊崇之意 。
于朱允炆而言,此大典之重,甚于登基之礼。大典诸事,每一步仪程、每一个细微举止,皆如一场阴阳两隔的对话。他借此向已逝皇爷爷倾吐大明当下之局势,言明自己立志成为一代贤君、安邦定国的坚定决心与信念。
彼时,哀伤氛围凝重,令人几近窒息,唯有香玺相伴身侧,给予朱允炆些许慰藉与温暖。香玺身着素色宫装,简约不失典雅庄重,其面容沉静,眉眼间尽是对朱允炆的深切关切与全力支持。
她悄然伫立朱允炆身后,缄默不语,但其存在宛如一道穿透阴霾的暖阳,直直照进朱允炆心中因痛失至亲、重压缠身而滋生的黑暗角落,赋予他无尽力量与安抚。
朱允炆抬手欲行祭礼之时,下意识微微侧首,目光自然与香玺交汇。转瞬之间,时光凝滞,万籁俱寂,千言万语在二人对视的目光中流转,心有灵犀,无需言语便能全然相通。
朱允炆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内心翻涌如潮的情绪,缓缓转身,神色庄重地面向太庙。庄严肃穆、悠扬回荡的鼓乐声中,他缓缓俯身,行下那饱含无尽虔诚与敬意的大礼 。
大典甫毕,须臾间,短暂的平静便被轰然打破。朱允炆自太庙还宫,一路之上,大臣们的目光如芒在背,仿若一根根尖锐的芒刺,毫不留情地刺向他。他心中明白,此番因香玺而起的事端,不过是初起波澜,更大的惊涛骇浪,或许还在后面。
朱允炆刚踏入乾清宫的门槛,便有小太监神色匆匆,疾步上前,跪地禀报道:“陛下,吕太后宣您即刻前往慈宁宫,太后她……”话未及说完,朱允炆心中已然一沉,暗自思忖,一场风暴怕是避无可避,即将汹涌袭来 。
慈宁宫之内,气氛凝重,仿若被一层阴霾所笼罩,压抑之感扑面而来,令人几欲窒息,连周遭空气都似凝为实质,黏稠而沉重。吕太后高坐主位,神色冷峻,面容阴沉如墨,望之令人胆寒。
见朱允炆踏入殿内,她眉头一蹙,面色愈发深沉,旋即冷哼一声,声如洪钟,沉声道:“你终究还是来了。哀家问你,今日大典之上,你所作所为,将皇家威严置于何地?又把皇后置于何等境地?”朱允炆闻此,双唇微启,欲言又止,喉咙仿若被无形之物哽住,一时间思绪万千,竟不知从何说起。
恰在此时,香玺亦被传召入内。她甫一跨进殿门,便毫不犹豫,双膝跪地,姿态谦卑,言辞恳切:“太后明鉴,此事全系奴婢之过,与陛下毫无瓜葛。奴婢甘愿领受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