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更鼓在银河深处响起。我的心脏突然变成青铜鼙鼓,每一次跳动都震落玉琮表面的饕餮纹。当最后一道晷影扫过音律化的肺叶,那些生长在支气管上的钟乳石突然开花了,每朵石花里都飘出不同时辰的刻漏声响。
子时的水滴再次坠入青铜莲花时,我破碎的脏器已拼成新的律吕屏风。太史令的青铜面容在莲花心微笑,他的牙齿间咬着延缓三个时辰的卦象。而我的耳朵化作青铜簨簴,正聆听着下一个轮回的律吕反噬。寅时的梆子声卡在铜壶箭尺第三格时,我肋间的南吕音栓突然逆旋半周。刻漏吏的颅骨正在化作青铜晷面,他眼窝里渗出的铜液滴在莲花形水盂中,凝成十二枚会呼吸的钟乳石琴码。
小主,
"快割断日晷投影!"刻漏吏的喉结已变成青铜辊弹,每说一个字就有蕤宾调的铜屑迸出,"用晷针刺我的百会穴..."他未及说完,整张脸突然坍缩成浑天仪的赤道环,发髻中钻出三根青铜晷针,针尖滴落的铜汁在青砖上蚀刻出《月令》残章。
我抓住他头顶的晷针猛拔,针体却突然软化,化作《流水》的减字谱缠住手腕。那些蠕动的工尺符号啃噬皮肤,在腕骨表面烙下姑洗调的烫痕。当第七个乐符钻进桡动脉时,我听见自己心跳变成了青铜辊弹的撞击声。
卯初的晨光刺破云层时,观星台的日晷投影突然实体化。丈余长的晷影如同淬毒的青铜剑,正缓缓刺向刻漏吏化作的浑天仪核心。我扑过去用后背阻挡,晷影尖端却穿透肩胛骨,将我的脊柱钉在黄道经纬环上。
剧痛中,我窥见了音律反噬的真相——晷针穿透的伤口里,十二节脊椎正蜕变为青铜音柱雏形,每节椎骨表面凸起《乐经》失传的虫鸟纹。当辰时的第一缕阳光扫过第七节椎骨时,整座观星台的青铜构件突然齐奏《箫韶》,我呕出的鲜血在空中凝成九枚会旋转的竽笙活塞。
"割开浑天仪的极轴!"刻漏吏残存的声带在青铜辊弹里嘶鸣。我反手抽出他脊椎里最后一根晷针,刺入浑天仪北极星方位。紫微垣的星图突然沸腾,北斗七星的斗柄从青铜球体内部刺出,勺口盛满正在发酵的辰时露水。
那些露水触碰到我脊椎表面的音柱雏形时,竟发出编磬碎裂的悲鸣。我这才看清每滴露水里都囚禁着历代钦天监的魂魄,他们透明的躯体上布满律吕对应的子午流注针孔。最老的魂魄突然睁开眼,他的瞳孔是两枚转动的青铜辊弹:"用你的椎骨作磬槌,敲碎音柱的十二辰位!"
午时的日正当空,我的脊椎已完全青铜化。当第七节椎骨上的虫鸟纹开始吞食昴宿星团时,我猛然将脊柱撞向浑天仪赤道环。青铜与青铜相击的刹那,整座观星台的时间流速突然错乱——未时的铜壶箭尺在辰时的滴漏声中逆行,申时的日晷投影刺穿了丑时的星图。
在时空裂痕里,我抓住了律吕反噬的致命破绽:亥时的大吕音柱表面,竟凝结着寅时才会出现的霜露卦象。当逆流的刻漏铜汁浸透晷针时,我以脊椎为弓、晷影为弦,将卯时的角调煞音射向子时的黄钟音柱。
青铜辊弹的轰鸣声中,十二音柱的苏醒链开始崩解。但我的肝脏突然爆出姑洗调的裂纹,那些青铜音栓如竹简般散落,每片简牍上都刻着《乐纬》的禁忌章句。最残破的简片突然立起,边缘生出钟乳石般的律管,吹奏出令我五脏位移的变宫煞音。
"用星图包扎音栓!"刻漏吏的青铜头颅滚到脚边,他口中的铜液正凝结成紫微垣绷带。我撕下太微垣星官的长袍下摆,裹住正在喷涌羽调铜汁的肾脏。那些星辰连线触及伤口的刹那,竟化作银针缝合住音律化的腑脏。
酉时的暮鼓传来时,我的颈椎已化作青铜甬钟的甬柄。当最后一丝血肉被律吕吞噬,我借着青铜化的颅骨共振,窥见了十二音柱最脆弱的合朔时刻——在日月同宫的子夜,所有音柱的震波会交叠成无声的真空。
我敲碎自己的青铜肋骨,用断骨在观星台地面画出《周髀》弧矢图。当亥时的铜壶滴漏开始倒流,我将最后三根晷针插入天顶裂缝。月华与星辉在针尖汇聚成光瀑,冲刷着音柱表面滋生的青铜锈菌。
子时的更漏响起时,十二音柱终于显现出原初形态——那竟是舜帝南巡时折断的十二节玉琮,每道裂痕里都封印着上古乐官的怨魂。我以青铜化的指节叩击琮体,在《卿云歌》的残章里找到了调停律吕的密钥:当最后一个怨魂归位时,所有音柱都将在辰光中化作齑粉,而我的青铜躯壳也将随晨雾消散,只在浑天仪上留下一道宫商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