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亮之后才知道救我的人是义勇军，他们没什么像样的装备，好些人拿的是从前的老猎枪。”

“不过这伙人对我很好，加入他们之后不光管吃管喝，还带着我打鬼子。”

“在沦陷区打游击，每天晚上除了吃饭，睡前连长都会教我们认字，说是什么有文化以后才能干大事，杀更多的鬼子。”

“我倒没想着多杀鬼子，而是想杀了那个地主替妹妹报仇。后来就努力学字，直到把常用的汉字儿都学完，还学了些成语，连长都夸我有天赋。”

“后来的一次战斗中连长牺牲了，继续教我认字的是副连长。再后来副连长也牺牲了，我当了副连长。”

“在幽州打仗的那几年，身边牺牲的战友越来越多，但鬼子却好像蝗虫一般杀不完。直到有一次鬼子扫荡，把我们的连队包围。”

“我们70多个人打到最后，只剩下3个成功突围，跟上级也失去了联系。后来我潜进城里杀了那个地主，又偷偷上了鬼子的船，跟船一路到了南沪。”

“本来想着身份暴露了就拉个鬼子当垫背，结果一路上硬是没暴露。”

“我靠岸之后正愁没地落脚呢，恰好碰到国军征兵。我寻思自己也没什么特长，只会打仗，于是就加入他们继续打鬼子。小豪也是那个时候跟我认识的。”

“果不其然，进入部队之后不到一年就打起来了。只不过武器不如人，净吃的败仗。”

“以前鬼子没来的时候我只是吃不饱饭，日子勉强还过得下去，但自从鬼子来了，全家被它们搞得家破人亡，我被撵的东躲西藏，像一条狗。”

“现在妹妹被残害的仇已经报了，但鬼子害我家破人亡，以及残杀我战友的仇还没有报。”

“所以从参军的第一天起我就发誓，谁能带我打胜仗，哪怕只是多杀几头鬼子，我这条命也给他了。”

“以前老爹总说我命不好，投胎到了吃不饱饭的穷苦人家。但现在我不这么想，我觉得正是因为运气好，才能让我遇到您。”

“我打了8年仗，都没见过这么多鬼子尸体。所以现在我想跟着您打仗，杀死更多的鬼子，直到把它们杀绝！”

陈峰神色认真，静静听着他讲述人生经历。

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像是听故事，反而感觉身临其境，他从孙大彪脸庞上真切感受到了当初那种绝望的情绪。

窥一斑而知全豹，他渐渐明白了当初小的时候爷爷给自己讲的那些抗战事迹。

想明白了众多战士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民族大义”而慷慨赴死。

因为在活着是一件奢侈品的年代，他们经历了太多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和痛苦，也有太多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需要守护。

他觉得孙大彪运气不好，生在了这个动荡年代。但后者却觉得自己运气好，找到了他这样一个值得追随的长官，能够继续杀鬼子。

果然，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