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风云变换(一)

“第七日。”

李慕涯用匕首在树皮上刻下第七道划痕。

自腊月初起,城郊炭窑以每日五座的速度疯长,可汴梁城内的木炭价格却翻了三番。

树梢积雪簌簌而落,远处传来车轮轧雪的吱呀声——二十辆牛车满载新伐的松木,车辙里渗出的树脂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

杨宗保从树后闪出,玄色大氅沾满霜花:“城南木料行的眼线说,永盛炭行包下了所有油松。”

少年将军解下腰间酒囊,烈酒浇在炭块上,幽蓝火苗倏地窜起:“二十年以上的油松足够烧上等炭,偏生市面连碎炭都买不着。”

五更天的汴河冻得像面青铜镜,周晨用凿子凿穿一块冰面,证实冰层足有三寸厚。

二十辆榆木冰车在百丈外列队,车底铁橇裹着浸油的麻布,月光下泛着蛇鳞般的冷光。

河边的周晨看了下天色:“卯时三刻开拔,每辆车间隔二十丈。”

因为运输煤炭时需要通风,避免二氧化碳积聚。

又道:“过虹桥时用芦苇杆换气。”

王贵点头应诺,这个漕帮出身的汉子正在检查车辕机关——上层青石板的卡榫要能在三个呼吸间弹开,露出下层用油布包裹的煤块。

李慕涯扮作药材商走进永盛炭行,他紧了紧身上的灰鼠皮大氅,带着两名乔装成炭铺伙计的司吏拐进南熏门大街。

街角“永盛炭行”的幌子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门缝里漏出的炭火气混着铜钱锈味。

“客官要上等银骨炭?“伙计搭着汗巾迎上来,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黑灰。

柜台后的伙计正在用铁钎捅炭盆。火星溅在账册上,隐约可见“腊月十六,收窑捐七百贯“的字样。

李慕涯将五两官银拍在柜上:“听说贵号新到了批辽东松木炭?”他故意露出半截刑部腰牌,眼见伙计瞳孔骤缩。

后堂传来瓷器碎裂声,布帘后闪过半张惊慌的脸——正是炭商易华谭的心腹账房。

李慕涯自接到周晨密令,心跳如擂鼓骤起,掌心常渗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