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海之上,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浓厚如墨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海平面上,似乎随时都会坠落到波涛之中。平日里汹涌澎湃、肆意奔腾的波涛,在十万龙骸轰然坠落的瞬间,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陡然静止。时间仿若也被定格,青铜雨坠落的轨迹凝固在半空,那是无数龙骸破碎后飞溅的碎片,宛如无数悬空的泪痕,无声地诉说着往昔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惨烈之战,每一滴“泪痕”里都承载着龙族的悲壮与沧桑。
云无咎一袭玄色长袍,衣角在死寂的空气中微微飘动,宛如寒夜中独自摇曳的烛火。他面容冷峻,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深邃的眼眸中透着历经沧桑的沉稳与坚毅。他缓缓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接住一片正在晶化的战骸碎片。就在指腹触碰到鳞片纹路的刹那,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犹如被一道电流击中,脸上瞬间闪过痛苦之色。七百二十九处剜鳞之痛,如同被释放的恶魔,瞬间在经脉间疯狂肆虐,每一道疼痛都像是一把锐利无比的刀,狠狠割着他的神经,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撕裂。这种痛苦,绝非常人所能忍受,可云无咎紧咬牙关,那一口钢牙几乎要被咬碎,硬生生扛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滴在脚下的甲板上,他的眼中却满是坚韧不拔的光芒,好似在向这钻心的痛苦宣告:你休想将我打倒。
“爹爹看!”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女婴残魂悬浮在半空,她身着一袭洁白的小衣,赤着一双小脚,胖乎乎的小手正指着正在缓缓升起的千嶂龙峰。那些嶙峋的山脊,在暮色的笼罩下,泛着冰冷的青铜光泽,像是远古巨人沉睡的骸骨,透着一种神秘而古老的气息。每一座山峰的走势,都暗藏玄机,隐隐暗合某种古老而神秘的阵法,仿佛是天地初开时就已设定好的棋局,等待着被解开。当最后一座龙形峰如同一把锋利的利剑,刺破平静如镜的海面时,整个海域像是被唤醒的洪钟,突然响起清越的磬音。这声音悠扬而深远,穿过层层海浪,越过无尽的时空,带着龙族无数岁月的沧桑与神秘,在溟海之上久久回荡。
沈清澜站在一旁,她本是温婉如水的女子,此刻却面容扭曲,布满痛苦。她突然捂住小腹,姣好的面容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身体踉跄着向后退去,脚步虚浮,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只见她腹部的龙鳞纹,像是活过来的诡异刺青,正沿着脐带状的鎏金晷针,缓缓向上蔓延,所到之处皮肤泛起诡异的青色。“是母体反噬……”镇海龙将消散前的警示,此刻在云无咎耳畔炸响,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他神色骤变,剑眉紧锁,正要转身,脚下的海面却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万丈深渊,深不见底,黑暗中仿佛隐藏着无尽的危险,一股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毛骨悚然。
“小心归墟!”沧溟焦急的警告声与一道黑影同时袭来。三道被幽冥火包裹的身影,如鬼魅般从裂缝中一跃而出。为首者身形高大魁梧,足足比常人高出一个头,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冷笑,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他手中骨笛轻轻一挥,那骨笛上刻满奇异符文,随着他的动作,散发出幽绿的光芒,光芒中似乎有无数怨灵在哀嚎。沈清澜周身缠绕的因果线,竟在这光芒下应声而断,那些因果线像是脆弱的蛛丝,在幽绿光芒的侵蚀下瞬间化为乌有。云无咎反应极快,星图巨剑瞬间出鞘半寸,剑身寒光闪烁,在这黑暗的海域中格外刺眼。可就在这时,他惊恐地看到妻子被那道黑影裹挟着,如流星般坠向深渊,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呼吸都几乎停滞。
女婴残魂见状,原本粉嫩的小脸满是焦急,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刹那间,她化作囚牛法相,周身散发着神圣的气息,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黑暗。她额间新生的龙角,迸发出耀眼的鎏金光束,如同一道希望之光,试图阻止沈清澜的坠落。然而,那光束在触及归墟裂缝时,却被某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扭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扯着,瞬间消散,只留下几缕金色的残光。“是往生莲的气息!”沧溟惊呼,她脸色凝重,白皙的脸庞上眉头紧蹙。她用星砂骨刃划破掌心,鲜血涌出,血珠在空中迅速凝成指引符咒,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这黑暗的归墟边缘摇曳不定。“他们要带清澜去九幽归墟!”
云无咎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他的护心鳞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仿佛在呼应着什么,声音在他的胸腔里回荡,震得他耳膜生疼。他循着这感应望去,只见最近的龙峰山腰处,嵌着半具青铜棺椁。那棺椁历经岁月侵蚀,表面布满斑驳锈迹,像是一位垂暮老人脸上的皱纹,记录着漫长的时光。棺盖上密布的智齿封印,竟与他上个月在轮回镜中见过的某个场景完全重合。这一发现,让云无咎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知道,事情远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危机正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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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遗孤
囚牛法相驮着云无咎和沧溟,如一道闪电,划破厚重的云层。云层被撕开一道口子,阳光从缝隙中倾泻而下,洒在他们身上。此时,千嶂龙峰正在发生着诡异而惊人的变化。那些嶙峋的山石表面,渐渐浮现出血色纹路,像是大地的血脉,又像是神秘的密码。仔细看去,竟是由无数逆鳞拼成的上古铭文。这些铭文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龙族古老的秘密,每一个字符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似乎在等待着有缘人来解读。云无咎的星图巨剑突然挣脱他的掌控,剑身剧烈颤动,发出嗡嗡的声响,剑尖直指第三座龙峰顶端的祭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有活物。”沧溟神色警惕,她的竖瞳瞬间缩成细线,如同夜空中最锐利的寒星,仿佛能洞察一切。她指尖凝聚的星砂,在空气中迅速化作窥天镜。镜面闪烁着微光,映出祭坛上蜷缩的身影。那是一个少年,浑身缠满了粗大的锁链,每一根锁链都有成年男子的手臂粗细,上面刻满了诡异的咒文,咒文闪烁着暗红色的光,像是恶魔的眼睛。他的背脊处,钉着七根刻满咒文的青铜钉,青铜钉上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鲜血从伤口处渗出,染红了他破旧的衣衫,衣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像是一片片干枯的枫叶。当窥天镜扫过他手腕处的鳞片时,女婴残魂突然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音中充满了悲伤与不忍,那呜咽声在空旷的山峰间回荡,让人心中一阵揪痛。
云无咎的龙瞳紧紧盯着少年的面容,刹那间,七百二十九世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在某个遥远轮回的雨夜,电闪雷鸣,雨水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层层水花。正是这个少年,挺身而出,替他挡下了那残忍的剜鳞之刑。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少年坚定的眼神,决然的表情,都深深地刻在了云无咎的心中。“墨辰……”这个名字,不由自主地从云无咎口中脱口而出。就在这一瞬间,祭坛上的锁链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触动,应声崩断,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山峰间格外响亮,仿佛是命运的钟声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