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好了日子,在码头碰面。可许月凝等了整整三天,都没看到姚钧儒的影子。
她疯狂地找他,甚至不吃不喝在姚家附近徘徊,却再也没见着他。
许月凝想等着他,可那个乱世,女子想独自活下去太难了。
她卖掉了所有能卖的东西,唯独留下了他送她的那把琵琶。
去做过苦力,给人洗过衣服,都被姚家发现搅黄了。
实在无奈,她跟着逃难的人到了杭江,凭一手了得的琵琶技艺得了浮世绘老板的青眼。
也只有这种开欢场的老板,可以无惧姚家,能给她口饭吃。
可很快,许月凝又有了新危机——
她笑不出来,没法跟其他人一样陪着陌生男人喝酒,对他们笑。
她看任何人都会想起姚钧儒,有时候走在街头也会发怔。
他在她如死水的生命里注入过活水,铭刻在她骨血里,却又骤然失踪,杳无音信。
“长街灯影孤悬,照不亮眉间寒雪。
你曾簪梅笑言,归来共剪西窗月。
而今花火坠地碎,余烬烫红指尖血。
独对空盏呵白气,只叹‘莫摧折’、‘莫摧折’”
没想到当年他信手填的词,却一语成谶预言了他们的结局。
在第三次被酒客训斥后,她被赶出了浮世绘,又被姚家的人找到……
最后,许月凝被打死在一个春日夜里。
死前,她睁着沾满血迹的眼睛,奋力看向远方——不知道姚钧儒说的新世界什么时候来?
在那个世界,她能等到他吗?
……
“这里就是当年浮世绘所在的地方,姚家人甚至等不及把你带到远点的地方,把你拖到附近巷子活活打死。”
许月凝别过头去,不正常的青白色鹅蛋脸上已滚满泪珠。
【听哭了,还以为是痴心错付渣男的故事,没想到这么感人】
【真是吃人的封建社会】
【十姐能算出那个姚钧儒去哪儿了吗?他为什么没来赴约啊】
【男人还能为啥?腻了呗,烦了呗】
【就是,男人的所谓承诺,听听得了】
“我不信他会负我。”许月凝的声音轻但倔强,“可我大限已至,恐怕再也等不到他了。做人做鬼我都尽力了,也算不辜负他一番真心。”
【姐姐,恋爱脑必死啊!】
【他如果想见你肯定会想办法带消息,这么久了没音信肯定早就把你忘了!】
【也不一定吧?那个时代传信多难啊,说不定只是错过了呢】
江十堰的眼神带了悲悯:“你的确等不到他了。”
许月凝猛的攥紧了拳,瞳仁又染上了血色:“……你说什么?”
江十堰定定看了她一会,才说:“他牺牲了。”
“那天,他并不是失约,而且去码头的路上接到了组织的秘密任务,被即刻带去了火车站,离开了沪城。”
“因为是秘密任务,他也不能告诉你。后来,他上了前线,之前曾托人去给你送信,可送信人在路上死在了空投的炮弹里。”
许月凝的泪不住地涌出:“他没忘了我,他没有负我!”
“他一直想着你。即使最后在前线牺牲,胸前的口袋里还放着当年你的那幅画……”
许月凝再忍不住,跪地掩面痛哭。
血泪从她的指缝中不断溢出,一颗颗滴在地上。
江十堰立在一旁,没说话。
从前车马慢,错过即一生。
谁知道哪一次寻常的别离,竟是永别呢?
【向革命前辈致敬】
【对不起姚烈士,我承认之前对你声音大了点】
【太难受了,他们竟然死都没见上】
许月凝哭了很久,才渐渐平息。
“谢谢你,让我在魂飞魄散前,终于等到了他的消息。”
江十堰看她:“你不会魂飞魄散。我可以帮你渡去怨气,魂体入地府报道,由阴司接管入轮回。”
许月凝一听急切地问:“那...在地府我能见到他吗?”
江十堰摇头:“他早就入轮回了。”
许月凝满心失望,但也能接受,毕竟已经过去了快一个世纪。
“不过,他有后人,”江十堰说,“而且受他所托一直在找你。”
“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天就会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