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用牙签剔着昨夜鹿鸣宴塞牙的熊掌:"藩台何必动怒?六月前要解送夏税十二万两,我们也没办法啊,不如让各府县自己想办法。呵呵,说得轻巧。"张崇礼冷笑指着窗外,"还嫌陕西不够乱吗?那就杀嘛!"右布政使突然兴奋起来,"泥腿子就是贱,杀怕了就没事了。"腰间蹀躞带上的金镶玉跟着晃悠。
张崇礼没有他那么看好前景。陕西的贼确实好剿,但是跑到山西那边的大贼呢?尤其是那横贼,据说有逃兵四千,大部分人都披甲。现在他跑去山西了,大伙可以当鸵鸟躲起来。等他回来,那陕西堆干柴很快就会点燃。
刘广生的咳嗽声从屏风后传来。他已经病得很厉害了,原本他一直是自己带兵剿贼的,可惜身体状况不佳,只能让张福臻代替。书桌堆着延绥镇急报:靖边营士卒因欠饷哗变,现在已经攻破粮库跑进去了芦关岭。陕西的可战之兵已经全部拉去作战了,实在没有能力再征剿了。
见巡按李应期入内,刘广生直接推过一份题本:"看看这个。"奏疏草稿上写着"秦民困顿全境大旱,乞免一年逋赋"。
原本写的是三年,刘广生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后面被他改成了一年。旁边崇祯御批如刀:"该抚每以灾缓为辞,实属玩泄!"
"陛下不知道?"李应期突然笑了笑,"陕北人饿得吃泥土,排不出来胀死的尸体能把无定河塞住?知道又如何?"刘广生往痰盂里啐了口血沫,"辽东丢一寸土,朝廷大员们都慌得不行,陕西饿死几万人,他们跟没看到一样。尽人事听天命吧,我们食俸禄就得为君分忧。"
已经成了规模的流寇可以抚,但是为了杜绝隐患,从即日起一旦有民众聚众二十以上聚集,皆视为流寇。将这道命令抄送各州县,也通知下布政司衙门让他们动起来。
一百多巡检司官兵把几十个抢地主粮食的饥民逼到崖边。右布政使坐在伞盖下,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看着这群人。"大人饶命啊!"领头的饥民磕头如捣蒜,"草民们实在饿得受不了了,田里一颗稻穗都没结,实在没办法才去抢财主家的。"
"呵呵,本藩台也没办法。"右布政使擦着手,"抚院大人说了,聚众二十以上就是流寇。你看看你们多少人了?来人啊,这些人皆按流寇论处!"
巡检司官兵熟练地竖起木竿。当第一个饥民被贯穿肛门时,惨叫惊飞了崖边的乌鸦。右布政使吩咐:"把人头送去各乡示众。"转头又对师爷道:"给巡抚衙门写报捷文书——'临潼大破流寇,斩获三百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