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铸新天
晨雾尚未散尽,带着焦土与湿木混合的气息,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孟靖轩踏过湛普镇被巨力强行破开的扭曲城门,粗糙的灰布鞋踩在碎石与木屑混杂的地面。残破的城楼阴影下,聚集着沉默的人群。粗布麻衣,面黄肌瘦,许多人身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手里紧紧攥着锄头、钉耙,或是几块从废墟里捡回的烧饼。他们如同被惊醒的蜂巢,当孟靖轩那并不高大却异常沉稳的身影出现在豁口处的晨光里时,一种无声的震颤掠过人群。
“是孟先生……”
“孟先生来了!”
低语如波纹般迅速扩散。人群自觉地、肃穆地、却又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缓缓向两侧分开,为这个身着打满补丁灰袍、面容沧桑如老农的身影,让开了一条通向城中央的道路。孟靖轩步履不快,每一步都踏得很稳,目光平静地扫过两旁那一张张刻满苦难与期盼的脸。就在这条让开的窄道前方,喧哗声骤然激烈起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恨。
孟靖轩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清晰地看到,在通向粮仓广场那坑洼不平的土路中央,一个浑身筛糠、面色惨白如纸、身穿绸缎却滚满泥土尘灰的胖子,正被几名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革命军士兵押解着前行。胖子拼命挣扎,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饶命”、“我有灵石”之类的嚎叫,被身后一名独臂老兵用冰冷的、带着矿坑锈迹的枪托不客气地顶着腰眼向前踉跄。围拢在道路两侧的民众,眼中喷射出的怒火几乎要将这肥胖的身躯灼穿。腐烂粮袋的酸味弥漫在空气中。
孟靖轩的到来似乎按下了某个开关,让这场审判进入更高的潮汐。他迈开脚步,跟随着押解的队伍,人群如同沉默的洪流,向着那片见证着无尽贪婪与血泪的粮仓汇聚。
湛普镇:粮仓前的血碑与新生
残破的赈灾粮垛散发着浓重刺鼻的霉变气味。焦黑的麻袋堆旁,一个满头白发、双眼浑浊凹陷、形如枯槁的老妇人佝偻着身躯。她的世界只剩下黑暗和这手指触摸下的麻袋纹理。粗糙的指尖颤抖着,在冰冷的麻袋表面徒劳地摸索,如同抚摸失散多年亲人的脸庞。猛地,她的指尖抠进一处凹痕,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是……是这……就是这个角……是个‘赈’字!我的儿啊——!”老妇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我的狗儿啊!他饿得……饿得抠着这个字……抠着这个字咽的气啊!!就在……就在那辆翻了的粮车……旁边哇!”
随着她那饱含血泪的控诉,粮垛旁原本覆盖着晶尘的灰黑色沙地骤然异变!无数细密的、仿佛拥有生命般的金色符文凭空浮现、旋转、交织!璀璨纯粹的金光之中,一个半透明、面容模糊却带着无尽饥饿感与依恋之意的少年残魂,在老妇身边显化凝聚!少年残魂眼中流淌着金色的光泪,猛地伸出手臂,由纯粹信仰念力凝结的金色光链如同活物,闪电般缠绕而出,将地上那个被押解来、正瘫软在地哀嚎的胖粮官死死捆缚,勒入皮肉!
“对!就是这狗娘养的!”旁边一个满身油污、瘦骨嶙峋的挑夫,指着粮官嘶声裂肺地吼道,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支枪管粗大、造型怪异、显然是用沉舰巨炮粗陋熔铸打磨而成的玄铁火铳,“就是他!把救命的麦子换成了刮破肠子刮破嗓的观音土!用发霉的土面!换走了我们的活路粮!换走了狗儿的命!!”
“砰——!!!”
挑夫积攒了半生的愤怒在扳机扣下的瞬间爆发!符箓子弹并非实体铅丸,而是凝聚着后方无数百姓注视下决绝意念的金色流光!子弹无视一切,精准地穿透粮官那件绣着显赫“玄米徽记”的厚实锦缎官袍——那徽记仿佛碰到克星般瞬间黯淡消融!血花在金光的撞击下四散飞溅!奇异的是,几滴温热粘稠的污血溅落在粮垛旁洒落的零星麦粒上——那是老妇的儿子临终前抠刻“赈”字时,从破袋里漏出的唯一几粒真麦!
嗤啦——!
血珠触碰到麦粒的刹那,如同投入滚油的冰水!一股刺鼻腥臭的青烟蒸腾而起,血污瞬间被麦粒表面升起的、温润却坚韧的麦穗状金色信仰光点净化、消弭!
在喧嚣与血腥中,孟靖轩缓步上前。他蹲下高大的身躯,毫不在意地上污浊的血迹和灰尘,伸出布满厚茧、指缝嵌着煤屑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了一粒被血污浸染、又被自身净化光芒笼罩的麦粒。那粒麦子在他粗糙的指腹间仿佛有了温度。他没有看脚下仍在抽搐流血的胖粮官,也没有看嚎哭的老妇,目光如沉铁般落在粮仓大门上方悬挂的、象征着贪渎的厚重匾额上。
他将那粒染血却散发着金色微光的麦粒,置于拇指与食指之间,然后——
铮!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仿佛无形的弓弦被拨动。那粒染血的麦粒,如同被赋予生命的精灵,化作一道微弱的金光,精准地、悄无声息地弹射而出,没入那厚重匾额中心一道最不起眼的细微裂缝之中。
小主,
一息。
死寂。
下一刻——
轰轰轰轰——!!!
千道、万道、仿佛无穷无尽的金色光纹从那裂缝处如同破堤的洪流般奔涌爆发!瞬间爬满、覆盖、渗透了整面匾额!匾额在纯粹信仰洪流的冲刷与重塑意志的灌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焦黑的木质在金光中如同被熔炼的淤泥般剥落!崭新的木质纹理在强大的生命力下自内而外疯狂滋生!焦黑的旧漆皮如同枯叶般片片剥落!
眨眼之间,一面新生的、闪耀着温润金色光泽的巨匾悬挂原位!两个苍劲有力、蕴含磅礴意志的古篆大字在匾面上流淌成型:
粮丰!
焦石镇:熔炉前的怨咒与正名
焦石镇的铁匠工坊区域,巨大的晶石熔炉依旧喷吐着灼人的热浪和混杂着淡淡硫磺气息的蒸汽。滚烫的蒸汽翻涌不息,卷起空气中未曾散尽的《资本论》燃烧后的纸烬灰白气息,如同低沉的、不屈的吟唱。
独臂矿工王铁头,仅剩的左手如同钢浇铁铸的铁钳,粗暴地一把扯开了被押解跪地的原镇守备统领——一个面容保养得宜、此刻却写满惊惶的中年修士——那光滑名贵的锦缎袍服!
刷啦!
袍服被猛地扯下后背!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连空气仿佛都因所见而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