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人多便是优势？

——自然。凡事利益优先。纯利益的关系坚不可摧，前提却是利益可平分。若不如此，单是人多，内部心不齐，意念不深，彼此轻视。伤此，及彼。便会被人以少胜多。

接连下了几夜的雪。

军队已撤退大半。

蛮族在马蹄上裹上了稻草，方便马匹在雪原上奔跑。

明荣城中走出埋尸人，烧掉最后一批尸体。

尸体湮于尘埃后，吞吐的气息中渐生出几分纯净与恬淡。爆竹声起，处处人间烟火气。

正月初一，一早贺紫羽便被几个士兵押去见青心，得了新衣，也一个大红包。

两个蛮族少年、阿柚都拿到了新衣衫。

青心邀花翥一道用中饭。

花翥便在蛮族女子的帮助下洗掉浑身的血迹、药痕和污垢。

更衣，换上蛮族贵族女子鸦青色的长骑装，头上、脖子上都挂满了红色玛瑙制成的首饰，腰上的腰带用纯银打造、镶嵌玛瑙。

头一次穿这般繁重的衣裳。花翥外伤虽愈，身子却不如从前，略走几步便气喘吁吁。

念及要见青心，花翥便还是咬牙站直身子。

大帐中，青心与顾青在床榻上嬉笑玩耍。

端坐桌前，花翥斟了一杯温好的酒，桌上摆着欢庆新年的美味佳肴，虽无龙肝凤髓，却也尽是这个时节见不到的新鲜菜品。

床上响起穿衣的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

青心只穿一件白色的长绸衫，用红带捆住显露纤细的腰肢，散着乱发，斜靠于顾青怀中。

顾青阴沉着脸，阴骘的目光落在青心身上也没有太多温存。看她的时候更像打量一件物品。

青心斟酒。

“难得小师妹死不了。正逢佳节，你我师兄妹二人自得好生饮几杯。”

接过酒，花翥留意他说的是“你我师兄妹二人”。

顾青面色如常，分外体贴的帮他夹菜倒酒。

花翥小心应对。

依照当地风俗新年吃饺子。

饺子入口花翥却许久吃不出是什么馅儿，问青心，他道用的是蟹黄。“难道小师妹出生那地吃蟹不易？”

“是这个季节有蟹吃的师兄厉害。”

“师父常道，事得做，饭得好好吃。”抬眸，青心的笑若有似无。

花翥回以笑言，道东方煜常说瓜果蔬菜以当季物为优。

“东方老头没钱没本事才食用当季果蔬。若师兄有足够的权势，定让冬日结出莲藕来。”

“师兄好志向。望盛夏时节可在师兄这处尝尝冰水。”

“雁渡山寒，偶尔盛夏山顶还可见雪。夏日食冰又有何难？小师妹想夏日与师兄一道食冰，难道小师妹不曾想逃出师兄的手掌？”

“雪厚得淹没脚背，再过几日怕是连整条小腿都能吞入腹中，山野多狼，小妹怎敢离开？”

“这般谦逊？小师妹不复前几日铮铮傲骨。”

“在师兄面前何曾需要傲骨？难道你舍得杀我这个有趣的玩具？”

“小师妹果真蕙质兰心。”

二人用言语拼杀。

顾青由始至终一言不发。

桌上食物来自春秋冬夏，蕴含七色芳华。

菜品精致，盛放于玉盘，色泽艳丽，每一碟中都只有些许。

葡萄琼浆，米谷白酿。

饭后青心拿出玉镯帮花翥戴上，才道这玉镯是县令夫人的陪嫁。

“有个蛮族首领想要以此为聘娶小师妹你去做小老婆。”

“师兄如此会算计，怎么用我做筹码与素来被你轻视的蛮族交好？”

“小师妹认为我会选谁？”

“厉风北。”

“因之前师兄曾提过那人？”

“因厉风北称帝以来备受各方军阀围攻却依旧泰然自若扩大大周的领地，他是个能在这逐鹿之争中留下姓名的人。”

“师妹就不曾想杀了师兄——逃出去？”

“不可。你死了谁制衡这些军队？若这些军队一道奔向汀丘，后果不堪设想。”

“若我欲夺整个麒州？”

“你连汀丘都攻不下。”花翥一字一顿，她一看青心的眼便心慌，便逼迫自己与青心对视。“章容要杀杨恩业才会在蛮族围困汀丘时不发兵相救。但若你出兵威胁了他的权势，你说他是否还是视而不见？”

“不错。师父素来选人很有眼光。”

“师兄果真自视甚高。”

“小师妹果真不逃？”

“果真逃得掉？”

青心哈哈大笑，甚是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