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翥背手走向那群女人,漫不经心看她们说笑胡闹。
女犯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一点一点掰着清晨发的馒头,嘻嘻哈哈。几乎所有人都用炉灶中烧黑的木条画了眉,用水沾湿红纸抹了唇。头发用水梳得溜光,插着雕刻得奇奇怪怪的木簪。
偶有男人路过,个个媚色飞舞,娇娇滴滴,恨不能开口喊“好哥哥”,身上全无一般女子的羞涩。
花翥着男装,个头又高挑,她们一时间未认出她是女子。目露惊羡,越发娇娇滴滴,甚有人勾着手指头唤花翥“将军哥哥”,笑闹道:“将军哥哥,今夜可要妹妹陪你?”
花翥微微蹙眉,果真麻烦。
她留意到这群人中数目最多的有十七八人。她们目光凶狠,见有陌生人来,当即抓起地上的石子在手中不住掂量,似要立刻砸来。
牟齐儿轻声道这一群便是犯了杀人重罪的女犯。
花翥颔首,甚为诧异发现凶神恶煞的杀人犯中有一女子眉眼低垂,瑟瑟缩缩,坐在这群人中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兔子。
这便是牟齐儿说的看来最不像杀人犯的杀人犯。名叫玉蝉。
又见一妇人在提着水在人群中穿梭。
那妇人圆脸短腿,比一般女子粗壮许多。面上有不少黑斑。
她便是那带着四岁女儿一道服刑的女人。大家称呼她为阿福。那蹲在地上玩残雪的女孩巧儿便是她的女儿。
见花翥,巧儿含了含沾了泥的手指,摇摇摆摆扑来一把抱住花翥的腿。
“大哥哥!你长得好看。”
众人忍俊不禁。
花翥也噗嗤一笑,掏出手绢擦去小女孩面上的泥土。说有小女孩她来时便带了一颗糖。巧儿接过塞进嘴里,眼睛亮了。吧嗒吧嗒小嘴,拽着花翥的衣角留着涎水怎不肯松手。
阿福慌慌张张抱走巧儿,唇角谄媚,眼底却是戒备。谄媚是因身份,戒备因为为母。
女犯们已被惊动。
牟齐儿大声喝令女犯迎接疾风将军。
女犯相互张望,窃窃私语。疾风将军是女人之事她们早已知晓,只是都未曾想到竟是花翥这副模样的。
被唤做阿静的女犯更是刻意提高声音道:“我等可是杀过人的,连男人都不怕,还会怕你一个女人?女人能当将军,啧啧,看来功夫不错。难怪朱将军看不上我等。”
一群女犯嘻嘻哈哈。
珑儿很是生气,还未来得及吵闹,花翥已面不改色,慢条斯理走去,摁着说话那女人的肩膀,用力。
阿静厉声尖叫起来,又抓又挠花翥的手背。
可对常年打打杀杀的花翥而言被阿静抓几把根本不痛不痒。
她复又加大手的力量。
阿静连声讨饶。见她痛得哭花了脸花翥留了一线。松手,身子便前倾,阿静的手指几乎深深扎进泥土,她目光凶横,极致的愤怒下后背微微起伏,竟是突然抓起一把搀着小石子的泥土,用力扬向花翥。
花翥只偏了偏。
未中目标,又见围观者面露嘲弄,阿静趴在地上张口便骂,恶语连绵,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牟齐儿怒了。
花翥摇头制止,不回应,甚至懒得看阿静一眼。
只令牟齐儿整队。
女犯们互相张望,有人起身,却怎么都不靠近。花翥正在寻思下一步该如何做,不曾想骂了半响却连花翥一个眼神都得不到的阿静想不过,便冲了上来!
花翥制止牟齐儿阻拦的手,放任阿静张开双臂扑来朝自己扑来!
伸手便掐住阿静的一条手臂,反向用力一拧。
一时,哀声连天。
花翥再度丢开手。
站立不稳,阿静朝后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未褪尽的雪沾得满背都是。
花翥扫视其他女人。
“整队。”
她声音不算洪亮,气定神闲,眼中毫无杀气,神情慵慵懒懒。
女犯们望着她,眼神躲避,彼此靠得更近,像用此方式取暖、得一点儿依靠。
又像是示威,她们人多势众。
唯有阿福抱着巧儿头一个站好,抬眼,慌乱不安,小心翼翼衡量而今的处境。
巧儿闹了两声,阿福瞪了眼,巧儿抿紧唇一声都不敢发出。
母女两个都审时度势。
待阿福站好后,别的女犯才小心翼翼挽着手靠近,站得歪歪扭扭,缩着脖子,深埋着头。
唯有阿静还不死心,竟是“嗖——”地从身边的女兵腰间抽出短刀,红着眼,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吼声,朝着花翥刺来!
站在远处观战的夏闲影与珑儿尖利呼救。
与此同时,女犯手中的短刀的刀刃已距离花翥已不到一手掌的距离。
“锵——”
短刀的尖刃刺在花翥长剑的剑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