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娘过世得早,偶尔乡里来戏班,家中大娘、家中仆人,还有那个爹,无人带她去听。
文修语对听戏无兴趣,更喜坐在家中读书写字,偶遇她一道出门玩耍,也不过是逛逛街,掏掏鸟窝。
后遇见东方煜,他除了看书、便是与青悠、贪星在床上玩耍,剩下的时间便是思索阴谋诡计。花翥在他身边,除了做些家务,便是看书听课,练武比剑。
夏闲影喜笑颜开。
道:“翥小将军,在这天下,不论是被关在深宅大院中的贵女还是走街窜巷售卖货品谋生的妇人,不管男人、女人几乎都喜听戏。听戏,多热闹。戏中有男.欢.女.爱,有百味人生,有求不得的公平,唯有戏中,善恶有报。
“即便不识字,也能听戏。不喜读书的多,不喜听戏的却极少。
“阳啟戏班子繁多。能进私宅的戏班子大都是只有女人的戏班子,若需男角,那些戏班子便令女人假扮男人。若是唱得好,那些唱戏的女子还有机会见家中主母。
“妹妹当年在家时,父兄再如何固执,在听戏之事上却也不加阻扰,此其一。其二,戏班子走街串巷,只需在一个村子搭台,便可吸引附近村落中人蜂拥而至,唱一次可吸引不少人,犯不着一村一户挨个劝说。”
牟齐儿不太懂。“听戏,做何事?你说了半响,何意?”
夏闲影望着花翥。
花翥柔声道:“闲影之意是将我等反抗的意愿写入戏中,走街串巷唱给世上女子听。被关在闺阁中的女人听了戏,生了反抗之心,用不着你我多言,自会读书。只要有心,总能寻到人教她们。”
“果真还是翥小将军更为聪慧。”夏闲影笑道。
牟齐儿吐了吐舌头。
花翥面上却无太多喜色。
说来容易。
虽说她很少听戏,可话本、戏本总看过。世上的话本、戏本,大都劝着女人安于现状。更有的宣扬“贞洁”,如何才能寻到适合的折子此其一。
其二,去哪儿找那么多唱戏的女人?
其三,若是宣扬反抗,必将引得天下大乱,届时如何收场?此想法才生,她便又想到了解决之法,只要她手握军权,便可充作后盾。
“翥小将军既肯做后盾,前两项却是容易。妹妹不才,读了几本书,写得一手勉强可读的文章,戏倒是陪着家人听了不少,若没有合适的,妹妹自己写便是。至于唱戏的——”
“女犯。”花翥与夏闲影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那一千余女犯中有的出自烟花柳巷,有的来自草台戏班,大都能唱一两嗓子。
“若想将戏班子做大,便得有角儿。可女犯中难找角儿。”
“何为角儿?”
“翥小将军这都不知?将军,你别成日在男人堆里混了,偶尔也放下军务政务与妹妹一道吃喝玩乐去。所谓角儿,便是戏唱得最好之人。只要有名角儿,便可引得十里八乡人人欢欣雀跃前来。轻轻松松进那深宅大院!”
花翥沉思道此事却是容易。四千余人,总能寻到一个唱得好的。
“一听此话,便知晓翥小将军便是从未听过戏。成角儿,得努力,却也离不得天赋。别说四千,不定一万人中也寻不到一个!”
花翥却笑了:“无事,慢慢来。师父常说,事要慢慢做。”望着夏闲影,她起身,拱手鞠躬,吓得夏闲影一跃而起大叫使不得。
“使得。闲影妹妹这一席话胜过花翥胡乱思索。”
“翥小将军,若不是在天靖城你那一席话,若不是你肯收留、带闲影这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鸡都不敢杀的无能之辈来此,闲影如何能想到此事帮翥小将军一把。”
越说,夏闲影越生出几分劲头来,咯咯笑道只算是礼尚往来。
笑了片刻,神情越发认真。
她抓紧花翥的手,抓得花翥生疼。
“翥小将军,你可知妹妹的戏班子最需要何人?”
“唱戏的女子?”
“不。是你。”
夏闲影的手越握越紧,深深吸了一口气,话音中打着颤。
“百年前唐国分崩离析,女子命运一落千丈。世上的男人皆道女人天生便应待在家中,若被人看了便是不贞不洁,便是淫.娃荡.妇。可分明当年唐国有才女、有侠女,可吟诗作对,可与男子一道纵马说笑。而今为何如此?不过是偏见与独占!妹妹无能,只能将自己关在房中写几行字,诉几分不甘不愿,再化作戏文走遍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