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后,在扑通扑通的心跳下,头顶才慢悠悠地传来了声音。
贪心……
反应过来的菱无语地撇了撇嘴角,反问道:“你们血猎工会不是应该知道我的怪癖吗?”
期待可惜?对她这个某方面称得上是“不行”的血族而言,那些明明什么都不是好不好!
这家伙到底在吃哪门子的醋啊喂?!
【猫猫挠头jpg】
男人听着她的辩驳沉默了一会儿。
他当然知道菱的身份——隶属于血族十三部支的布鲁赫王女,密党长老之一,同时也是……血族首领的下一任继承人。
不过这些外加的荣誉因着本人低调的性子来得便往往还没有另一则传闻名气大。
虽然是有些不道德,但想起这件事男人还是控制不住地弯了弯嘴角。
看着他逐渐愉快的样子菱非常幽怨:“……听见我不行你这么高兴?”
菱:可恶,怎么突然有一种被小瞧了的不悦?不喜欢吸血怎么了!不吸血也能活证明她进化的好!哼!
【猫猫叉腰jpg】
“高兴。”
出乎预料之外的坦诚换来不客气的娇嗔。
男人伸手将她笼在怀中,粗糙的指腹在脸颊处按压流连:“因为你只有我。”
菱愣了愣,面上的那抹疏离散去了些。她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勾起了抹嘲讽的笑:“人类对血族而言,只是一种食物。”
她飞快地侧过头,躲掉男人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就像牛羊对你们人类一样。血族……只会产生食欲。”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不是你们人类的说法吗?”
菱慢慢站起,似警告又似叮咛道:“离血族远点吧。别死在谎言之下!”
语罢,她便预备起身离开。
不过这来自捕猎者的悲悯并没有换来应得的反应。男人不退反进,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的后腰。
晕眩模糊的灯光下,角落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情。
“妧妧……是在担心我?”
“啊嘶~我担心你个鬼!”女子的□□中混杂着恼怒,“你是属狗的吗?又咬我!”
“抱歉。”
并没有诚意的回复。
斗篷将外来的探究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男人贪婪地享受着这种将她藏在自己怀中的静谧时刻,无辜地回道:“可是妧妧嘴……沾血的样子,太好看了嘛~”
菱(白眼):好看?到底她是血族还是这家伙是血族?看见血就狂暴……混蛋!月圆夜狼人狂暴都没你这被动触发得快啊喂!
还有,为什么在每次被“辖制”住的时候,她能在这人身上闻到了一股属于她的气息?
菱(迷茫):我确定自己是一只“洁身自好”的鬼来着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猫猫挠头jpg】
……
关于“两族之间”的话题就这样草草结束。
然而菱其实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东西。
她的“特立独行”并不是天生的。作为一名血族,有谁会不需要赖以生存的食物呢?
她之所以那么厌恶“鲜血”……还是因为小时候曾发生过的一次意外。
——她,失去了自己的“心脏”。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是内乱,也不是绑架之类的阴谋……只是路人难得的大发善心。
血族由十三部支掌管,大致分为两派——主战的魔党和主和的密党。两个党派轮流主管族内事务,血族之所以参与十年前人类所经历的那场浩劫的缘故正是由于当时魔党势力猖狂的原因。
后来密党夺权,一切自然也恢复了平静。
而那场意外,恰恰和两派争斗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关联。
百年前,去魔党做客的菱因为无聊而独自跑去了后花园玩。当时的客人也包括了其他族的小孩儿,大人们互相看不顺眼的结果就是小朋友之间也没有交好的打算。
无聊的攀比听得她有些昏昏欲睡。而正在这个时候,“不服输”的小孩儿们开始拿“捕猎”做起了赌注。
吉密魑家的说牢房里关了很多进贡来的“食物”,提议说拿“谁先把他们吸干”这件事来比一比。
在一旁看戏的菱因为身份立场的原因也被无辜拖下了水。
不过虽然她没有参与这项带着血腥的活动,甚至还阻止了悲剧的发生——但后来却还是发生了一件不可挽回的事,
因为被家长斥骂了一通而颇觉没有面子的魔党少爷们偷偷跑出领地去散心,他们潜进了接壤处的一座城池。
——放纵着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
金黄色的麦子本应该在丰收的季节里被满满的稻穗压弯脊梁,但滑稽的结局却是以死神的镰刀来收场。
一时的玩笑捉弄引来了更多的堕落者,瘦瘪的人干遍布街道,人来人往的小镇寂静地只余惶恐飘荡在空中。
菱是跟随父亲去处理残局的。
那时她还年少,再加上父亲护得紧的缘故……纵使是生活在这样堕落恶劣的族群里,但她却也并没有染上什么“不良的嗜好”。
——在她眼里,魔党那些因为追求“自由”所以放任欲望疯涨的行为是一种将生命推向悬崖的加速剂。
或许是因为小镇的过去太过惨烈,又或许是因为那被欺负的小孩儿长得太过艳丽……艳丽得让见惯了俊男美女的菱都动了凡心。
她救下伤痕累累的男孩,主动护送他回家。
一路是难得的风平浪静。
因为他们谁也没想到——在不见天日的缝隙中藏着几名走投无路、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尾随者”。
他们是冲着菱来的。
高阶血族的血液于这些低等的血族而言是比独角兽血液还要珍贵的东西。
早已没了理智的“欲望奴隶”们哪里有脑子去思考这位高阶初生血族是不是来自什么大家族……光是收敛住气息便已经花光他们所有的清醒了。
一时不慎有些措手不及的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救下的男孩义无反顾地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本就破烂的衣衫在利爪下更是不成体统,背部上沟壑密布,伤口夹杂着臭味飞速腐烂……菱握在他肩膀上的手缓缓颤抖着,暗红的眸色逐渐加深——深得似乎要滴出血来。
铺满红光的蛛网锁住了张牙舞爪的野兽。
菱最后的视野中——只有他们鼓胀的皮肤干瘪下去的过程。
再次醒来,父亲怒不可遏的“禁令”将她束缚在了蔷薇古堡数十年。她也曾问过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父亲却总是不肯告诉她。
失去“心脏”后除了胸膛那里有些空荡荡的以外,奇怪的是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生活上的不便。
菱便也没再多想。
仆人说那些胆大包天的血族们已经化成了灰,这事儿便就这样轻巧翻篇。
至于当时的那个男孩……一直以来,菱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父亲的管控松弛了些后,她也曾主动去原处找过。也不是还抱着什么期望,只是“他”当时提起过家里有位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如果他也离开……母亲估计也活不下去。
菱只是想去看看那位母亲生活得怎么样,如果她还活着……她想帮她生活得更好些。
然鹅时间溜得实在是太快——特别是对于那些人类而言。
那栋小楼早已人去楼空不说,就连附近的邻居都已经换了几茬。
——再没有人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不过菱回去之后的确是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
他们相逢的太过突然,分离也随意的猝不及防。
还来不及感伤,竟然就如此走到了尽头。
这段难以定义的经历便是菱不喜欢“吸血”的原因之一。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脏”随着那段旧日早已被埋葬了时光中,但最近那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却让菱不得不重新考虑起另外一种可能。
“你……是当初那个小孩儿?”
男人眨了眨眼,面色镇定:“什么小孩儿?”
“别给我装不懂!”
和他生活过一段时间后,菱怎么不知道这家伙现在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她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抓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道:“说,你是不是当初那个长得漂亮替我挡刀害我被关了十几年禁闭的小美人!”
男人好脾气地任她拎着,听完她的描述有些哭笑不得:“所以重点到底是那个形容词?”
怎么感觉对我爱恨交加的样子?
菱轻哼了一声:“那得看你老不老实交代!老实的话,就……”
“从轻发落?”
男人抓住她的手腕一个转身调换了两人的位置。
他双手撑在她身侧的栏杆上,海浪起伏的颠簸让两人的距离变得暧昧又厮磨。
盛满星辰的眸子中只装着她一人:“小没良心的,当时不是说好了以身相许吗?”
“是你以身相许给我!”菱下意识地反驳道。
她很快反应过来对话中默认的意思,没在上面的主语上多加纠结,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取代了要强的辩驳:“真的是你?!你当时没死?”
“……”男人没急着回答,微微前倾身体享受着佳人这难得主动的拥抱:“因为多亏妧妧你救了我呀。”
“嗯?”菱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意思?”
咸湿的海风轻柔地拂过发丝,洋洋洒洒落在飞翔的海鸥身上。
漫长的长调里,菱静静地听着他说完了这样一个故事。
男人是高阶血族与人类的子嗣。
——开端并不是强取豪夺或者血腥强奸。
两人的结合源于真心的爱情。
虽然结果是以残缺告终。
是有那么一段幸福的日子不错。
不过事情总是变得太快——有一天,父亲突然消失不见,只余下脆弱的母亲和可怜的孩童相依为命。
母亲的身体一天天败落,金钱也七七八八地花了出去。
他们从镇中心搬到了郊区,男孩也开始早熟地打工补贴家用。
日子辛苦,得过且过。
生活的负担几乎全压在了男孩稚嫩的肩膀上。
遇见菱的那一日,他其实很是迷茫的。
骚乱导致了大部分的镇民迁移,男孩失去了自己的工作。
母亲重病,难得有清醒的时候、家里揭不开锅、再加上种种种种……他像被压垮的骆驼认命地接受最后一根稻草的落下。
——看不见太阳的明天,就停留在今天吧。
存了放弃的心思,他不仅没有反抗欺辱,甚至还闭上了眼。
冬天实在是太冷了,他这样想着,脑海中突然闪过很早以前母亲曾给他讲过的“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
青紫的伤口被冻得麻木,男孩的思绪杂乱无章:
或许,故事里的小女孩也是死在这样一个冬天吧。
……挺好,他这样的“恶魔之子”竟然也能拥有童话的结局。
真让人开心呢~
意识模糊,看什么都有了幻影。而正是在这一切都虚化的情况下,那抹倏然出现的红才更是醒目。
“如果没有你……妧妧。”男人将头埋在她的颈侧,“也就没有现在的我。是你救了我!”
“咳咳!这我当然知道!”菱有些不好意思,强作镇定地伸手环住他安慰着他。
“你那没担当的父亲是谁!告诉我,本殿下替你去收拾他!”
男人摇摇头。
菱皱眉小脸一皱:“你不信我?还是说……”
她上下扫视了他一眼,神情古怪:“你不怪他?”
夭寿!她怎么不知道“凶名”在外的血猎三把手竟然是个心慈手软的性子!这可怎么办?要不,瞒着他偷偷查了然后去敲闷棍……
“只是误会。”男人摸了摸她的头,解释道:“父亲并没有抛弃我们。”
“我们遇袭的那天正是他来找我和母亲的日子。妧妧你因为动用太多力量而晕了过去,我这个半血族受了你体内溢出的能量影响,强行进入了天赋觉醒。如果当时他没有及时赶来,我们俩都估计都会有生命危险。”
“……行叭。”菱不甘心地撇撇嘴,“既然你自己都不恨他,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这是他和母亲之间的事。”男人笑得很宽宏大量,“但我很喜欢妧妧心疼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