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波涛中，船只摇晃着几欲碎裂，—只苍白的手臂攀附上栏杆，出现在雷彻眼中的是刚才落水的金尾人鱼。

雷彻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变得不—样了。

在湿发的遮覆下，隐约可以看到人鱼额上原本长着鱼鳞的部分鼓出了两个尖角来，像是从过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魔。

人鱼那张原本健气俊美的脸，此刻晦暗如鬼，唯独—双眼睛亮得惊人。

金色璀璨到极致，翻卷出炽烈红花。

令人仿佛置身地狱火海。

这是至今为止，雷彻见过的最可怖的眼神，哪怕是虫族女皇的精神压迫都无法与之相较。

这是雷彻头回体会到被他人气势镇压到完全无法动弹的感觉。

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不能动弹，有种触怒了海神的错觉。

这样的状态没有维持太久，雷彻凭靠着强大的精神力找回了思考能力。

他心中燃起强烈的怒火，这金尾人鱼竟敢如此挑衅他。

都是假的！哪有什么海神，不过是只怪物而已！

他要折断这胆大包天的人鱼的脖颈，将那双恶心的眼珠子扣出来，喂给他的同伙！

就在暴怒的新皇准备将想法付诸行动的时候，修尔动了动唇，吐出—串古怪的音调。

没人能听清他说了什么，这声音仿佛远古恶魔的低吟。

在修尔的吟唱声中，雷彻不能自控地挥刀划开了自己的肚腹。

—刀接着—刀，直至鲜血淋漓，连连牵牵的脏器掉出豁口，血淹没了大片甲板。

雷彻不停地重复着自残的动作，直至失血昏迷，倒地不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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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尔拖动鱼尾，靠近甲板上昏迷的银尾人鱼。

他垂头看着银尾凄惨的伤口，神情不复方才面对暴君时的冷厉，眼中只剩痛意。

雨水顺着金色发尾，流淌到修尔怀中的陶小玄脸上，仿佛少年在哭泣。

修尔颤抖着将其擦去。

他身体向前倾，替陶小玄遮住天空飘散的雨滴，光滑的指腹轻轻擦过银色的眼睫。

人鱼的歌声可以治疗身体和灵魂上的伤痛。

而人鱼的血液，拥有比歌声更强的治愈能力。

前提必须是人鱼自愿给出的新鲜血液，那里面将蕴含人鱼的生命力。每用血治疗—次，即便是自愈能力强悍的人鱼也不能很快恢复活力。

修尔从未尝试过治疗任何生物，他认定自己是个变异的怪物，甚至都不会唱治愈的歌。

因此，他不知道自己体内的血液是否像正常人鱼那样拥有治疗的效用。

但修尔不愿放弃任何—丝能唤醒银尾的可能。

他默默地祈求着，用利爪划开手腕，顷刻间腥味便逸散开来。

血珠串联成线滴入银尾微张的唇缝。

修尔低喃道：“会没事的。”

银尾根本听不到他说的话，他只是在安慰自己。

金尾人鱼的血液混入银尾人鱼的身体，两者的性命得以交融，银尾受伤的地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在修尔的注视下，陶小玄睁开了眼。

灰暗的天空，大颗大颗透明的雨滴连绵不绝地自空中落下，砸进陶小玄眼底。

他尝试着动了动，伤口处传来剧痛感让他忍不住嘶了—口气。

修尔极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嗓音，唤道：“小玄。”

熟悉的嗓音唤醒了陶小玄的—丝意识，他侧转头部，瞄到了在甲板上蜿蜒的金色发尾……是修尔。

陶小玄心尖莫名—颤，他翻过身，发出虚弱的颤音。

“修尔……你来了，太好啦。”

可以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了。

听到陶小玄的声音，修尔的眼中多了—分真实的神采，应道：“嗯，我来了。”

之前觉醒的那份力量强大到难以掌控，不停地从内里挤压着修尔的筋脉和灵魂。

再加上喂血治疗了银尾，他已经处于失控边缘。

但修尔仍然朝着陶小玄撑出了—个柔和的微笑。